同事眼中的孩子,這次沖在最前面
武漢的深夜1點,氣溫逼近冰點,濕冷的寒氣直往人骨頭里鉆。這是天津赴武漢醫療隊護士劉蕊下班的時間。
走出武鋼二醫院紅區,冷風撲面而來,劉蕊直打哆嗦。從下午4點到此時,8個小時,她滴水未進,脫下防護服換上棉衣,身上半天都暖和不過來。
這位1994年出生的北方姑娘終于領教了南方冬天的陰冷。深夜1點半,她在朋友圈曬出自己的“美味晚餐”——一碗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腸。
劉蕊是天津腫瘤醫院消化腫瘤內科最年輕的護士。除夕,她和新婚丈夫正準備吃年夜飯時,手機里彈出護士長發出緊急組建醫療隊的通知,想都沒想,劉蕊第一個報了名。手機另一端,護士長聲音有些哽咽,她沒想到這個同事們眼中的孩子,沖在了最前面。
她至今記得,當年自己選擇護理專業入學宣讀南丁格爾誓言時,心砰砰直跳,她把誓言抄在本子上、記在心里。還是學生的時候,她常在電視里看到,遇到地震、火災等危難時刻,總有醫護人員趕到一線救死扶傷,“我總想有一天,我也能去一線救人”。
隨天津首批醫療隊來到武漢時,是大年初二。天津醫療隊接管了武鋼第二醫院,劉蕊接半夜12點到凌晨4點的夜班。
醫療隊的醫護人員都是從天津幾十家醫院臨時抽調出來的,大家本不相熟,穿上防護服、戴上口罩和護目鏡,就更無法辨認。大家在防護服背后寫上自己的名字,便于相互辨認和配合。并肩作戰好幾天了,劉蕊依舊認不出一件件防護服背后藏著的那些面容。
醫療環境比她想象得更艱苦,設備并不齊全。起初兩天,為了通風,一直開著窗戶,患者身邊放了“小太陽”取暖,護士就只能凍著。“防護服里不能穿太厚的衣服。”劉蕊解釋說,戴著口罩、護目鏡,穿著防護服已經讓醫護人員比平時“笨重”了很多,以往1分鐘能走到的距離,現在至少要花3分鐘,護理操作難度大大提高。
因為隔著口罩和防護服,患者看不見她們的表情,連說話的聲音都經常聽不清,因此劉蕊和同事與患者交流時不得不使用大量肢體語言,盡量提高嗓門,“還得注意語氣”。
最困難的是給患者輸液。一般來說,護士都會用手先摸一摸患者的血管,感覺彈性、找準位置便于下針。可現在,她們必須戴著手套、口罩,時間一長護目鏡的鏡片上還會積起一層霧氣,根本看不清血管的具體位置。一次,劉蕊護目鏡里布滿霧氣只剩一條小縫隙可以看見外面,她定了定神,對患者大聲說:“你要相信我啊,不要動!”憑著多年訓練,她“一針見血”,患者面露微笑,沖她豎起大拇指。
每次輪班,她所在的第五組負責護理18個病患。她注意到,一位中年男患者情緒激動,總愛發脾氣,跟醫護人員說話很不客氣。劉蕊在給他做治療時,主動聊了聊家常,告訴他一些平時應該注意的防護小細節。沒想到,幾句加油打氣的話一下子打動了患者。他主動告訴劉蕊,自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本是一家頂梁柱的自己現在卻病倒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會怎樣變化。劉蕊記得他說話時的眼神,“是那種焦慮、恐懼和渴望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情緒”。
“他對我說了很多謝謝,其實我覺得自己并沒有做什么。”劉蕊說,當了幾年護士,自己時常會從患者那里感受到溫暖,以及對這份職業的自豪感。
在武鋼二醫院這幾天,她也常常注意到,患者忍不住咳嗽的時候會故意把頭偏向遠離護士的另一側,“我覺得這是他們對醫護人員的尊重”。
“剛入行的時候,也會覺得委屈。”劉蕊說,自己慢慢學會從患者角度思考問題后發現,“將心比心,你怎么對他,他也會怎么對你,我有時候反思,很多時候毛病都不在患者,而在我。”
婚后的第一個春節,劉蕊和愛人每天只能通過視頻說說話。她的愛人也是一名護士,日常工作很忙碌,“我們有時候會一起視頻吃個飯”。
來武漢這些天,因為長時間戴口罩,劉蕊的耳朵已經被磨得失去知覺,鼻梁和臉上勒出深深的紅印,但她覺得沒什么,“盡我所能吧!我只是做了千千萬萬醫護人員都會做的事”。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胡春艷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