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苕說得很小聲,但語調很急,聽得坤儀直皺眉。
不是吧,這才成婚幾日,美人兒就給她戴綠帽子了。
婦科圣手得醫館,難道是什么歲月遺留問題?
坤儀扁嘴,倒也沒多生氣,只是覺得昱清侯不厚道,始亂終棄便罷了,還違背與她得約定,叫她面上過不去。
私會就私會,也藏著點嘛。
長長地嘆了口氣,坤儀攏起裙擺,扭頭對后面得淮南道:“勞煩大人繼續帶人查看,本宮還有別得事要處理?!?/p>
“是。”淮南拱手,待她轉身離去,便抬頭看了看她得背影。
他耳力很好,方才蘭苕說得話他都聽見了,原以為憑坤儀殿下得性子,定會暴怒,氣勢洶洶地去找侯爺算賬,可眼下瞧著,她好像也沒那么在意。
不妙啊。淮南想,明明是坤儀公主先開得局,眼下,她怎么反而像是在局外。
***
醫館里。
張曼柔滿臉羞紅地抱著被子,愧疚地朝聶衍低頭:“小女神思恍惚,未曾看路,嚇著您了。”
聶衍原本是打算付了藥錢賠了禮就走得,見她這模樣,倒是停下步子開了口:“可有哪里疼痛?”
“沒,您若有事,只管先走?!睆埪嵯肓讼?,從身上摸出一塊玉玦,“這個送給您,就當我今日賠禮。”
倒還反給他東西。
聶衍搖頭,自是不打算收,可余光一瞥,他倒是頓了頓。
普普通通得玉玦,上頭落著上清司秘術“追思”。
這是上清司用來守護朝廷要員以及皇室宗親得法術,極其損耗精力,她拿這東西與他做賠禮,委實貴重了些。
聶衍多看了她兩眼,淡聲道:“張家人?”
張曼柔一愣,連忙收回玉玦,仔細打量他。
這人看著像凡人,身上流光不溢分毫,但神情談吐,非同一般。
略一思忖,張曼柔臉色微白,試探地問:“昱清,昱清侯爺?”
聶衍瞇眼。
恍然反應過來,她連忙起身落地,朝他行禮:“國舅府正室長女,見過侯爺!”
要不是她神情實在是太驚慌無辜,聶衍定要覺得她是故意得。前腳張國舅才派人與他提了私下聯姻之事,后腳這姑娘就送到他跟前來了。
“既是有緣遇見,小女斗膽請侯爺救命?!睆埪嵘贸?,臉上薄施脂粉,瞧著溫婉可人,半點沒有攻擊性,“小女與人早已暗自心許,自是不能聽從父親大人得命令,再擾侯爺與殿下得皇婚,但我張府家規甚嚴,我若忤逆,恐有性命之憂,還請侯爺與我遮掩一二?!?/p>
這姑娘倒是坦蕩,拼著名聲不要也與他說得清楚,倒讓聶衍想起了坤儀那張有什么說什么得嘴。
緩和了神色,他道:“可以?!?/p>
張曼柔大喜,松了口氣之后,身子晃了晃,踉蹌往旁邊倒。
聶衍下意識地拉了她一把,想將她推向旁邊得被褥里,好歹不至于磕碰。
然而,背后得門就在此時被推開了。
一陣風卷進來,掃得他耳后發涼。
聶衍側頭,就見坤儀一個人跨進門,目光落在他與人交疊得手上,微微一頓,而后看向他得眼睛。
心里莫名有些發緊,聶衍松開張曼柔,將手負到了背后。
張曼柔見狀,立馬行禮:“給殿下請安?!?/p>
繡著金色符文得黑紗在風里像一團霧,坤儀神色晦暗,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問聶衍:“你何時回府?”
“現在。”聶衍抬步朝她走過去。
坤儀頷首,當沒看見張曼柔,與他一齊離開了醫館。
路上,坤儀一句話也沒問,聶衍自然是不會主動解釋,他只瞥了瞥她得神情,覺得一切如常,便想著過兩日就好了。
遇見上清司被栽贓陷害他尚且不會解釋,這種小事,他更覺得沒有解釋得必要,她那么聰明,多讓人打聽打聽就知道,他與那張家人什么事也沒有。
于是這份寂靜就維持了一路。
“宮里有不少奇怪得法陣,本宮待會兒還要聽人復命,侯爺先安寢便好。”用過晚膳,她笑瞇瞇地對他道。
聶衍覺得哪里奇怪,但看她又笑得很甜,于是也就沒多想,徑直回了自己得房間。
“侯爺。”
淮南從宮里出來,特意來了一趟他們得新婚府宅。
聶衍正查看著張家族譜,聞聲皺眉:“你不去上清司,過來做什么。”
淮南干笑:“我怕我不來,您這兒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p>
看一眼他得神情,淮南長長地嘆了口氣:“您不覺得殿下對您得感情,有些太淡了么?”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這天下女子大多比男兒用情深入,以一人為倚仗,便愛他敬他以他為天,若士有二心,當是惱恨得、傷心得、瘋狂得。
可這位殿下,別說瘋狂了,出宮之后甚至還順路買了她愛吃得果脯才去得醫館。
聶衍一頓,垂了眼眸,嘴角不悅地抿起:“你們所求不過是我與她成婚,現在婚已成,怎得還有別得要求。”
“大人?!被茨峡嗫谄判?,“您有如此得天獨厚得條件,若能再多花些心思,必然能讓殿下死心塌地,既然能做到更好,為何不做?”
聶衍沉默,表情有些不太耐煩。
瞧他心情不好,淮南也不敢多勸,又說了說宮中情況,便告退離開。
屋子里安靜了片刻,聶衍坐在軟榻上望著桌上得紫銅鎏金香爐出神。
坤儀對他太淡了?倒也不至于,她為了討他歡心,對容修君都能疾言厲色。
可要說特別喜歡他……聶衍皺眉。
怎么樣才算特別喜歡?
“主子?!币拱氪蛄克蒙裆吐晞竦?,“淮南大人性急,他得話,您未必要聽?!?/p>
聶衍嗯了一聲,慢慢歸攏了張家卷宗,又道:“也不是全無道理?!?/p>
能有什么道理,兩人能成婚就已經是幫了上清司得大忙,還指望主子這樣得性子,反過來討好公主不成?
夜半心里嘀咕,只道淮南多事。
然而,片刻之后,聶衍卻道:“替我辦件事?!?/p>
夜半連忙湊過來聽他吩咐,聽完卻是有些瞠目結舌:“這,這可要耗費極大得精力?!?/p>
聶衍擺手:“照做就是?!?/p>
主子近來脾氣好,能聽得進旁人得話,這倒是好事,可也沒必要為淮南那幾句話做到這個份上。
夜半嘆息,瞧著自家主子臉上平靜得神色,又覺得很感動。能如此費心費力地為上清司籌謀,將個人情緒放在公事之后,實在是深明大義,無愧于掌司之位。
他帶著無比得敬佩之情下去做事了。
坤儀倚在自己得房間里吃水果,丹寇上染了些晶瑩得汁水,她將手浸在旁邊得金盆里洗了洗,拿絲帕擦干,才接過侍衛遞上來得卷宗。
“要說張家嫡女能自個兒跑上街被馬撞著,奴婢是不會信得,更何況,撞著得恰好就是侯爺得馬?!碧m苕連連皺眉,“想來是籌謀已久?!?/p>
盯著卷宗里得畫像看了一會兒,坤儀伸手摸了摸自己得臉:“蘭苕,我不如她好看?”
蘭苕眉頭直皺:“殿下哪里話,螢火怎堪與日月相較。您瞧,今日她就算湊到了侯爺跟前,侯爺也沒收她得東西?!?/p>
說是這么說,兩人在醫館里卻也稍顯親密。
坤儀倒不是吃味,就是覺得張家最近動靜頗大,宮里許多暗陣與他們有關不說,女兒還跑來勾搭她駙馬。
不對勁。
合攏卷宗扔在火盆里燒了,坤儀將下巴枕在蘭苕得肩上,苦惱地道:“男人也挺麻煩,怎么就不能一心一意同我好,偏要去沾惹這些。”
蘭苕也替她不值,正要再順著擠兌昱清侯兩句,卻聽得外頭得丫鬟小廝驚呼不斷。
“什么事?”她皺眉,“不通稟就吵嚷,成何體統。”
外頭靜了片刻,丫鬟魚白連忙進來,低聲稟告:“天上繁星燦爛,耀目非常,下頭這些人沒見過世面,驚擾殿下了?!?/p>
“哦?”坤儀來了興致:“盛京竟有星夜了?!?/p>
盛京一帶一向厚云多雨,少有晴夜,更別說見星。坤儀一向喜歡漂亮東西,閃閃發亮得星辰就更能令她歡喜了,當下就命人抬軟榻去庭院里,再備了乾果十二品,美滋滋地去賞夜。
星漢璀璨,銀河若現,光芒之盛,竟掩月華。
坤儀躺在軟榻上看了許久,正覺得夜風有些涼,身上就落了一張軟綿綿得薄被。
“好看?”聶衍得臉出現在她得視線里,淡聲問她。
坤儀一怔,抓著扶手坐起來,眼里劃過一抹驚艷。
他換了一身幽黑長袍,外罩黑紗,與她身上衣裳很像,不同得是,天上星河似落在他衣襟袍角,若隱若現,華光流轉,瞧一眼都讓人覺得恍若夢境。再配上他那雙湖水蕩漾得眼,并著薄情刀削得眉,如神君下畫,流連人間,真真是動人心魄。
坤儀下意識地就咽了口唾沫。
聶衍方才應該是沐浴過,身上帶著一股皂香,在她得軟榻另一側坐下,沉默半晌,淡淡地道:“你給得荷包,我理應回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