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是我國最大的淡水湖,像一顆璀璨的珍珠鑲嵌在江西省的北部,這里煙波浩渺、水域遼闊,別有一番景致。
我今天將要講述的這個詭異又離奇的故事,就曾發生在鄱陽湖那片看似平靜的湖水之下。
我家祖輩是漁民,居住在鄱湖嘴村,靠著一條船一張網在湖水里討生活,一切仰仗著湖神老爺,所以無論年節,我家都會買了鞭炮和酒肉把船駛入湖心,燃起三炷手指一樣粗的香,誠心禱告,希望湖神老爺能賜給我家一些好運氣,讓我家打漁時開網必得,行船撒網的人也有去有回,平平安安、風調雨順。
先要從我祖父身上講起,故事發生在1940年,那時候我根本沒出生,我祖父也還是個七八歲的淘氣的小毛孩子。
那件事祖父據說是親眼所見的親耳所聞,但經過了他老人家的嘴無數次的講述之后,真事也就變成了故事。
祖父一家并不是鄱湖嘴村的老住戶,他是跟著爹娘逃荒落到鄱湖嘴村的。
故事的一開始要先說鄱湖嘴村的一個特別的風俗,每個村里都有很多很多不同的風俗、各異的傳說和可怕的禁忌,比如“買水”就是鄱湖嘴村特有的一種風俗。
1940年,一個夏日的午后,祖父與爹娘推著小車一起走進鄱湖嘴村,祖父長得黑且瘦,乳名叫“石頭”,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相當聰明伶俐的男孩子。
當時的鄱湖嘴村還很小,石頭一家人站在村口環視左右,有些外地人初來乍到的茫然。
石頭倒是一臉驚喜,兩只大眼睛亂轉,很快他發現不遠處有個小池塘,天氣炎熱,他想捧些清水洗洗臉涼快一點,于是他就蹦蹦跳跳地朝池塘跑過去。
池塘邊上是密麻麻、綠幽幽的桑樹林,水里游著很多鵝和鴨子,池塘邊有婦女在打水洗衣服,石頭把手臂浸在池水里,立刻感到一股子沁涼舒適。
就在這時,石頭看見有兩個小伙子從遠處走來,順石板路往下走,石板路泛著青光,一直沿桑林延伸到池塘邊。
一個小伙子年紀稍長,另一個小一些,二人長得很像,石頭猜想他們很可能是對親兄弟。
大一些的二十多歲,他走在前面,身披一件很不合身的黑色破棉襖,稍小的十多歲,跟在大的后面,手里還端著一只大木盆,兩人都是耷拉著腦袋,一臉愁云。
現在天氣熱得很,為什么要穿棉襖呢,難不成這二人有神經病?
更令石頭不解的是,那二人走到池塘邊上,穿棉襖的小伙子居然從懷里掏出了幾枚銅錢,對著池塘叨咕了幾句,手一揚,居然把錢灑進了池塘里。
他朝身后端盆的小伙子招招手,只見那小伙子蹲下身子,從池塘里舀了滿滿一盆清水,然后二人才小心翼翼地端著水盆離開了池塘。
石頭想,這是什么意思?
舀水還可以理解,為什么會往水里撒錢呢?
石頭從小好奇心就重,他轉過身朝他爹娘的方向跑過去,石頭問他爹,他爹根本沒注意那兩個小伙子的奇怪舉動,那是因為他爹正在一門心思找落腳的地方,沒有精力胡思亂想。
正巧這時候從一個方向走過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大爺,石頭他爹立刻上前拱手施禮說:
“請問這附近可有荒廢的院子或是能夠落腳能住人的地方也好?”
老大爺挺熱心腸,抬手一指西面,說:
“從這里一直往西走,快到湖邊的地方有幾個破落的院子,沒人居住好久了,野草長得一人高,你要是和些泥修補一下還是能將就住的。”
石頭爹娘一聽,連連稱謝,問:“敢問這位大爺貴姓啊?”
“姓陳,你們就叫我陳老爹吧,外出討生活拉家帶口的不容易啊,靠著湖邊能逮魚摸蝦,窮是窮點,起碼餓不死人,你們也不用太過客氣。”
陳老爹真是個好心人,他又說:“我家就住村西,咱們一路走,相互還可以說說話。”
石頭爹娘一起推著獨輪小車跟在陳老爹身后,石頭仍然沒忘記剛才看見的怪事,那兩個端著木盆的年輕人擔心水會溢出來,所以腳步邁得很小,根本沒有走遠,石頭又看見了他們,就抬手指了指那倆年輕人的背影,問陳老爹說:“爺爺,我剛才看見他倆拿著木盆去池塘舀水,怎么還往池塘里面灑銅錢,好奇怪啊,這是個什么意思呢?”
陳老爹低頭看了看石頭,說:“你說那一前一后的兄弟倆嗎,他們是來池塘買水的。”
“買水?買什么水?什么意思?”石頭有些摸不著頭腦,愣愣地問。
陳老爹看著石頭,咧了咧嘴故作神秘地說:“你個小鬼,怎么還挺愛打聽事情的,你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我跟你說了你也不見得就能聽得懂。”
石頭不服氣地說:“嘿,您老別看我小,我知道的事情也真不少,以前我家門口有一間茶棚,我幾乎天天長在那里聽故事,奇聞異事我知道得也多,所以好奇心也重,求求您,您就給我講一講什么是‘買水’好嗎?”
陳老爹被石頭逗笑了,他說:“因為把錢灑在了水里,所以才叫買水,那兩個人是兄弟倆,那是因為家里有長輩去世了,呵呵,你是外地人,當然不知道啦,這是我們當地的風俗。”
“哦?”石頭尤其喜歡聽這些奇聞異事,于是進一步打聽道,“那您受累給仔細講講唄,也讓我長長見識。”
“說一說也好,讓你們了解一下鄱湖嘴村的風俗。”陳老爹笑了笑,“在我們村子里,去世的老人入殮前,得由長子披著老人生前穿的棉襖,次子抱老人的遺像,三兒子端老人生前穿的鞋,幺子端臉盆,依次去池塘‘買水’為老人凈身,當然,現在這些風俗也沒多少人看重了,不過還是會買一些水給老人的尸體洗洗身體。”
陳老爹說累了,低下頭默默地走著,石頭的腦子里還在回想著他講述的關于“買水”的風俗,剛才看見那兄弟倆買水的過程,似乎并不像陳老爹說得那樣熱鬧,估計那家的老人人緣一定不怎么好,以至于只有孤零零地兩個兒子來為其買水凈身。
那間廢棄的房子就在陳老爹的隔壁,雖然破舊,但比石頭一家想象的要好得多,石頭爹媽開始打掃房間,石頭則偷偷溜了出去,繞著土街跑了一圈,他很快發現了一件稀奇事,然后石頭走進了陳老爹家里。
陳老爹一個人住,他正坐在屋門口抽水煙,石頭走進陳老爹,問道:“爺爺,剛才我在附近轉了一圈,看見有一家門口擺著個水桶,可那家對門也擺著個水桶,我很納悶,難不成兩家都死人了,估計沒那么巧的事吧?是不是也是這里的某種風俗?”
陳老爹慌張地抬頭看了看石頭,臉色變得有些發白,他猛地抽了口煙,不料氣息沒調勻,竟嗆得咳嗽起來,他指著石頭說:“你這小鬼,打聽那么多的事情,擔心晚上不敢上茅房,尿在床上呦!”
石頭笑了,說:“我天生膽兒大,怎么,難道那兩家還出了什么怪事情?”
“那對門住的兩家的確都死了人,其中一家是我一個遠房親戚,所以剛才我去那里看了看,”話說一半,陳老爹長嘆一聲,臉色也變得頗為怪異,“唉,以前聽我的祖輩說,這鄱陽湖里怪事多,可總歸都是傳言,誰也沒遇見過真格的,可是剛剛我聽說……誰知道……怎么會發生……發生這樣奇怪的事……”
“哦?什么怪事?”石頭瞪大眼睛問。
“其實跟你說了你也未必相信,湖水雖然養活了不少打漁的人,但也害死了不少漁民,自古以來那湖里怪事就多,我以前聽了不少,畢竟都是些傳聞,可是……”陳老爹低頭吸了一口煙,“這一次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打死我,我都不會信的。”
“我的天,您的話真是勾著我的腮幫子了,您趕緊說,您不說,我就在您家常住了。”
陳老爹孤身一人,好久沒人跟他聊天了,他被石頭的一雙大眼睛逗笑了,一邊吸著煙一邊講起事情的經過,要把事情說明白,還得從兩個多月前說起——
鄱湖嘴村在村長的號召下,大家集資重修鄱湖嘴村的祖廟,祖廟里供奉的多是村民的先人,修建祖廟會給今人帶來福氣,所以村民大都非常踴躍。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話說再過幾天,祖廟就要上梁了。
所謂上梁,指的是房子四面墻砌好后,在墻上架一根水桶粗的木梁,木梁的兩端落在墻的兩端。
梁選用的木料要又圓又直的,且是質地堅硬的柏木或樟木為上品。
選購木料的事并不難辦,祖廟的木梁也早已加工好了,并系上紅綢。
可問題是,上梁時,由誰來抱梁呢?
抱梁,顧名思義,就是把梁木抱進祖廟,放在八仙桌上,然后扛著梁爬竹梯,然后把梁木放在墻頂上。
抱梁一個人是抱不動的,因為梁太沉,得由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各抱梁木的一端,每人登上一架梯子同時上爬才能辦到。
村里的男人都爭著抱梁這個活兒,因為,鄱湖嘴村自古有傳說,為祖廟抱梁之人不但臉上有光,而且祖宗會保佑抱梁之人今后無病無災,沒生兒子的會生兒子,沒錢的會發大財。
如抱梁的人未婚,那今后便不愁找不到像樣的好女人。
由于村民過于積極,一村之長說:“我看這樣吧,誰出的錢多,就由誰來抱梁,這錢呢,今后就用來維護祖廟。”
村民聽后很氣憤,但也沒別的好辦法,只有這樣了。
一村的男人都聚在祖廟門口,經過一番角逐,有兩個男人出錢最高,二人一個叫水龍,一個叫水蛇。
水蛇比水龍大一歲,水蛇先出生,父母給兒子取名叫做水蛇,后來,水龍也出生了,似乎兩家有什么過節,水龍的父母就給兒子取名為水龍,因為“龍”比“蛇”要更厲害。
水蛇和水龍兩家住對門,兩個男孩在兩家的爭斗中慢慢長大成人,但是斗來斗去兩家都很窮。
這一回村里發生了修祖廟這樣的大事情,水龍和水蛇必然要爭一爭,看看最后抱梁的人會是誰?
村里好事的和多嘴之徒不在少數,這些人還不斷的在水龍和水蛇二人耳邊煽風點火。
水龍至今打光棍,水蛇倒是討到了老婆,老婆還給水蛇生了兩個男娃。
二十多年后,水龍家的日子緩過來了,只是水龍一直沒有討到老婆。而水蛇雖然有了老婆孩子,或許家里嘴太多,生活條件每況愈下,他老婆就經常發牢騷,說自己嫁錯了人,還說出“蛇永遠也不如龍,早知道應該嫁給水龍就對了”這樣的話。
如此一來,必然令水蛇非常惱火,水蛇更是暗暗恨透了水龍,水蛇又喜歡猜忌,他認為自己的小兒子長得不像自己,就武斷地認為那個小兒子很可能是他老婆跟水龍亂搞生下的孽種。
不難想象,兩家的矛盾越來越多,根深蒂固,如今,兩人就在抱梁這件事上較上了勁。
說實話,水龍是真的很想抱一回梁,這種機會畢竟幾十年才一次,如果水龍因為抱梁受到祖先的福佑,或許還能討到好老婆生兒子,水龍年紀不小了,有這份心情可以理解,但水蛇呢,他暗中與水龍較勁,如果水龍不去抱梁,或許水蛇也不會去,可水龍要是真抱梁了,水蛇就會感到丟了極大的面子。
兩家都不富裕,但水蛇和水龍兩人還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朝上抬價。水蛇老婆拉著水蛇的衣袖,示意他別再往上加價了。
可越是這樣,水蛇越是惱火,他以為自己的老婆向著水龍,所以水蛇絕對不能輸給水龍,不能讓老婆和村人瞧不起他,看扁他,更不能丟了男子漢的面子。
最后,村長一錘定音,決定抱梁這個光榮任務,就交給水蛇和水龍他們二人了。
回到家,被老婆訓斥一頓之后,水蛇坐在炕沿上,腦袋也涼了下來,覺得花這么多錢抱個梁木實在有些不值得,他也開始后悔,可水蛇是好面子的人,話說出了口,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吐沫就是個釘,怎么能輕易反悔呢?于是,水蛇便決定當晚就下鄱陽湖去捕魚,但愿夜里能多打些魚,多賣些錢回來。
再說水龍家里,雖然比對門稍微富裕些,但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些錢來,水龍也找出很久不用的漁網,夜里悄悄走出門,準備劃船去湖里捕魚。
兩個被錢所困的可憐男人,鬼使神差地在同一個夜里劃船進入了鄱陽湖,沒想到的是,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從鄱陽湖活著回來!
天亮的時候,水蛇老婆找到村長,說自己男人下水打漁一宿沒回來,村長就立刻集結了幾條船劃進湖中,可找了整整一天,卻沒有發現漁船的任何蹤跡,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陳老爹不緊不慢地說著,卻把石頭聽得汗毛直豎,隱約感到水龍和水蛇必定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不測,石頭心里著急,張嘴督促:“難道剛才我看到的正是水龍和水蛇兩家?”
“沒錯,事情就這么過了十幾天,水龍和水蛇也沒有在村子里出現過,”陳老爹語氣卻平緩下來,“我們村里人還以為他們兩個因為喊出抱梁的錢太多,沒能力支付,沒臉見人,故意出遠門躲了起來。唉,誰料想得到,就在昨天上午,居然會發生如此令人理解不了的怪事!”
“哦,就在昨天上午,到底發生了什么呀?!”石頭問。
昨天吃完早飯,陳老爹想要去湖邊買魚,湖邊有很多條漁船,船上有新鮮的活魚出售。陳老爹隨意地朝前走,就在這時,一個神色匆忙的男孩拿著魚簍頭都不抬的從他身后擦肩而過,差點沒和陳老爹撞個正著。看背影,陳老爹認識這個男孩子,索性上前抓住他,好奇地問:“大牛,你跑這么急?前面出什么事了啊?”
男孩被陳老爹拉住,非常著急,但他身材太瘦弱,一時又掙脫不開,只好老實交代說:“快放手,鄱陽湖岸邊跳出好多條活魚,去晚了就都被先到的人搶沒了!”
“真的嗎?你別不是騙我吧?”
“真的真的,你不信你去看看啊!”
魚自己從湖里跳出來?
陳老爹活了這把年紀,還是頭一回聽說,于是疾步跟著男孩前去看個究竟。
果不其然,湖邊已經圍了很多人,他們走近一看,很多魚像發瘋一樣拼命地往岸邊游,有的甚至跳出了水面,直接掉在了泥地上,場面非常詭異。
而爭先恐后撿魚的人可就樂開了花,老的少的都抱著魚往家里跑,還不時有新來的人加入。
陳老爹也暗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立刻脫了褂子俯身去撈魚。
不一會兒,就撿到了好幾條大活魚。
捉魚的人比魚更瘋狂,正在大家興致勃勃撈魚時,不料人群中有個人忽然像炸鍋一樣叫了起來,開始是一聲尖銳的喊叫,似乎是個女人,而后撈魚的人立刻去圍觀,接著大家一陣欷歔。
陳老爹把撿到魚包好,也趕緊跑過去,一看之下,他驚呆了,原來湖邊竟然浮出了兩具不腐的男尸。
湖水里浮出死尸也并不奇怪,問題是他們的樣子總覺得很不舒服。尸體的皮膚已經被泡得發白,在陽光的照射下返著琥珀色的光,身上濕透的衣服緊緊粘在身體上……
而最令村人不解的是,他們兩人雙手居然環繞住對方,抱得死死的,十根指甲如釘子般抓進了對方的脊背;二人雙臉緊貼在一塊兒,嘴巴大張著,里面似乎塞了很多黑色湖泥;眼球和眼皮早已不知被什么魚蝦吞吃了,黑洞洞的雙眼驚懼地望著各自身后,就如同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怪物,而臉上表情更是凄慘。
村人見識了這一慘景,撈魚的熱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場的年輕人居多,可膽子再大也沒人敢把尸體拉到岸邊。
平時,有人在水上遇險,附近的漁民都有搶險救難的良風,如果落水之人有一息尚存,那么不管認識與否,一般都會出手相救。如果遇到死尸浮于水面,附近的漁民大都知道這樣一個古老禁忌,就是有兩種尸體不能立刻下水去撈——面朝天的女尸或伏身臉沒于水里的男尸。
這兩種情況不能立刻打撈,但也決不可視而不見妄自離去,要等到波浪將尸身沖翻后才可打撈。
若是貿然打撈上來,那么很快便會有不測發生,但究竟有什么不測,卻沒人知道。
撈尸體時也頗有講究,多有忌諱,比如不可以和尸體對視,最好用黑色篷布蒙住眼睛以避邪氣,和尸體接觸時最好叼著一根點燃的煙卷等等。
由于眼前尸體不是仰面也非俯身,造型之怪過于駭人,所以沒人敢輕舉妄動,不得不找來了當地的警察。
警察這種職業不畏鬼神,也有人說警帽上的警徽百毒不侵,惡鬼遇到了也得退避三舍。
于是兩名警察就把尸體拖到了岸上,然而在拖拽的過程中,兩具尸體像焊接住了一樣,絲毫沒令二人松開分毫。
陳老爹走進一看,這才看清此二人便是很久之前失蹤了的水蛇和水龍,難道他倆在那一晚就不幸淹死在了湖中?
這么長時間泡在水里,尸體上卻沒有腐爛,除了失去了眼球,身上也沒有魚、蟲啃咬過的痕跡,實在太不正常了!
可就在這時,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發生在眾人眼前,那兩具環抱在一起的尸體居然一起動了起來,沒錯,就是動了,不是幻覺,很多人都看見了。
尸體居然會動,而且還是這樣兩具令人感到恐怖的怪尸,這究竟是詐尸還是有鬼!!!
兩名警察也嚇得不輕,但此刻畢竟是日頭高照的大白天,哪能有惡鬼在白天現行作祟,于是警察咬緊牙關再次走進尸體,這才發現,兩具尸體中間好似還夾著一個什么黑色的東西?
“里面藏著一個活物!”有人提醒警察說。
一名警察用警棍去戳尸體中間那黑色的東西,沒想到這一戳,尸體再一次動起來,但這回警察不害怕了,因為知道是中間那活物搞得鬼,兩名警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尸體分開,分開之后,只見一只黑色的很大的烏龜正夾在兩具尸體中間。
那不能再叫做烏龜、甲魚或是王八,因為比常見的烏龜要大很多,這樣的烏龜正確的稱呼應該為“黿”,那大黿顯然沒有死去,它還在慢慢地移動,似乎想要逃回湖里去。
眾人驚駭之余,正在這時,忽聽身后傳來哀號之聲,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擠進人群,站在尸體前呆立了幾秒,然后“哇”的一聲,撲倒在尸身上,大聲哀嚎起來,這個女人就是水蛇的老婆。
湖邊立刻亂了起來,也沒有人去注意那只大黿,但那東西爬行的速度很慢,肯定爬不到湖里去的,不知道被哪一個膽大的財迷心竅的人捉回了家。
“后來呢?”石頭問。
“水蛇媳婦叫來了兩個兒子,把水蛇的尸體抬回家,水龍家沒什么人,尸體就被警車拉走了。”陳老爹說。
“這么古怪的事情,警察局就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石頭又問。
“沒有,事情剛剛發生,哪這么快能查出來啊!”陳老爹搖搖頭。
“那只大黿被誰捉了去呢?”
“聽說是被王二捉了去,不過我也沒看見,也都是一早聽村里人說的。”
“王二家住哪里呢?”
“你這小鬼,打聽那么多事情做什么啊?怎么,你還想看看那只大黿不成?”
“是啊是啊,我從來沒見過,連小烏龜我都沒見過呢?”石頭用小手去搖陳老爹的腿,撒嬌說,“爺爺,您能帶我去王二家見識一下大黿嗎,讓我長長見識也好啊,求求您啦!”
“唉,好吧好吧,你這個孩子真難纏呀!”陳老爹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又說,“跟我走吧,好在王二家并不太遠。”
一路順著土街走,有一家磚房,看起來這家的生活條件很好,陳老爹推開門走進王二的家,王二老婆正在做飯,見陳老爹來了,她迎上來,問:“您來了,不會是也想來看看那只大黿吧?”
王老爹點點頭:“是啊,人人都好奇,想仔細看看見識一下,之前在湖邊都沒有看清楚。”
“唉,可惜看不到了。”王二也走出來對陳老爹說。
“怎么?!”陳老爹問。
“昨天我把那老黿捉回來,回到家就扣在一只大木盆底下,本想今早趕集賣個好價錢,沒想到早晨一掀開木盆,那東西居然跑掉了。”
“跑掉了?!”石頭驚呼一聲。
“怎么跑掉了,難道你家夜里不鎖門嗎?”陳老爹問。
“怎么能不鎖門呢,我也不知道,反正一早就不見了,整個院子里面找了半天也沒發現,就這么跑掉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那東西能爬到那里去呢?”陳老爹看了看門口,“會不會一直爬到了湖里去了,可這么遠的路,那也只是一只大一點的烏龜啊!”
“誰說不是呢?”王二又嘆了一口氣。
我祖父沒能如愿以償看見大黿,但水蛇的尸體祖父是看見過的,村里的風俗是,落水而死的人不能土葬更不能埋入祖墳,必須用干桃木枝去燒尸體,也就是火葬,這樣才能驅邪避兇。出殯那天,水蛇的兩個兒子用擔架抬著水蛇的尸體,雖然尸體上面蓋著白布,但尸體的一雙手卻是舉向天空的,所以白布下面的尸體就越發的猙獰可怖。
這件怪事沒過去多久,王二一家又出了大事,一天王二下水打漁,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掉進湖水里沉沒了,連一件衣服都沒有漂上來,村里開始傳言,說那只大黿其實是一只湖水里的精怪,王二圖財心切抓了那精怪,豈不是自尋死路。
還有人說,鄱陽湖的老爺廟里面就供奉著一只黿精,所以鄱陽湖里面的大小烏龜、甲魚都占了仙氣兒,在湖里打漁還可以,萬一漁網里面出現了烏龜,那必須要立刻放回水中,這才能保得一船人平安上岸,王二的下場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祖父說的故事到這里就算結束了,但我并不怎么相信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即便祖父強調他親眼目睹的水蛇尸體是多么恐怖,因為最令我生疑的不是尸體中間出現了大黿,而是兩具尸體沉入水中十多天沒有腐爛這個不符合物理的問題。
我推算過,發生這件事情的應該是夏天,就算是初夏天氣不那么熱,尸體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也絕不可能還能辨認出面貌和長相來對不對?
這個不太真實的故事一直存儲在我的記憶里,因為是故事,那么真不真實也就不必追究,后來我長大了,開始從事寫作工作,一次偶然翻閱科學探索雜志,其中的一篇文章就是介紹鄱陽湖水文情況的,饒有興致地看了這篇文章之后,我才逐漸的相信,祖父的故事也許不僅僅是當初認為的那么荒謬。
文章說,鄱陽湖底確實布滿大小不一的裂縫,專家根據流傳于民間傳說的故事中得知,湖面上凸起的落星山和隔岸遙遙相望的落星墩,同是在兩千多年前的一顆流星爆炸后的兩片碩大殘片,墜落于鄱陽湖中而形成的。
據傳說,當時空中出現了兩團巨大的火球,映紅了半邊天。
兩團火球很快墜入鄱陽湖中,先是一陣巨響,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巨大爆炸聲,大地也隨之劇烈地顫動起來。緊接著大火迅速漫延,整個湖區瞬間成了一片火海。
而后又是狂風大起,滂沱大雨也如約而至,咆哮的颶風將樹木連根拔起,大雨像水柱一樣往下潑,所有的水流都波濤洶涌,洪水泛濫,到處呈現一派破敗景象。
那從天而降的兩塊碩大的流星殘片墜入湖中,既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兩座山——落星山和落星墩,巨大的壓力使得湖底和周邊地區的地殼被震出許多大大小小的裂縫,溫度過高迫使湖底下面的泥土化成巖漿源源不斷地噴射出來。
由于大量的巖漿從湖底噴射而出,使湖底下面好大一片空間成了“真空地帶”。
這“真空” 地帶就形成了一條寬大的地下河流或是一條隧道似的深潭,所以每當湖面天氣劇變,形成漩渦,不幸經過那里的船只很容易被卷入真空地帶中去,所以才會導致有些水域發生沉船的事故。
地質水文等專家學者乘船經過考察,認為鄱陽湖底確有很多裂縫,遇到個別天氣,水面很容易形成漩渦,我猜想,水龍和水蛇當晚把船劃在一處捕魚,遭遇到不測,船被水浪掀翻,兩個人一起落水,正在相互施救過程之中由于過度害怕環抱在了一起,而那只大黿也被卷進漩渦,落水的人最喜歡死死抱住一個東西不放,拿那東西當作救命稻草,這一點世人皆知。
后來水蛇和水龍不幸被漩渦吸進了湖底裂縫之中,因為那些裂縫陰涼無比,也沒有什么生物,跟冰柜的似的,所以尸體才沒有腐爛。
直到案發那一天,天氣發生變化,湖底再次產生漩渦,尸體才被沖了出來,漂到了水面上,還有涌上岸的那些魚蝦,也是被漩渦搞暈了頭,才會游向潛水,這也是一種佐證,我估計,那些魚是害怕被吸進裂縫里,才會朝相反的方向拼命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