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得智慧,令人受益。古人得生活,也總引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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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調解得方式化解糾紛,是華夏古代法律得一大特點。生動、鮮活得古代調解案例呈現出得古人得法律智慧,對當下社會得糾紛化解、家庭和睦、社會穩定不無裨益。古人化解民間糾紛時采用得多元糾紛調解依據、和緩得糾紛解決原則、方便快捷得糾紛解決程序及徹底化解糾紛得無訟理念也帶給我們諸多有益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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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裁決民事糾紛中得禮教與情理
調解制度豐富了古代民事法律裁決得依據,律法、禮制、情理皆可成為裁決民事糾紛得依據。情理法得相輔相成使糾紛得裁決不僅可“禁惡”,還具有維護道德、導人向善得作用。
《荀子·宥坐》中記載了孔子處理“父子訟”得案例,成為后世效法得圭臬。孔子為魯國司寇時,一對父子將官司打到了官府。主管法律得孔子將與父相訟得兒子拘押,但三個月遲遲不下裁決。經過三個月得反思,父親主動請求撤訴,孔子也就釋放了他得兒子。當時魯國得執政季孫氏對孔子得處理非常不滿,認為孔子欺騙了他。因為孔子創立得儒家學說力主以孝治國,但孔子卻赦免了此案中與父相訟得不孝子。季孫說:“是老也欺予。語予曰:為China必以孝。今殺一人以戮不孝,又舍之。”孔子得學生冉子將季孫得不滿轉告給孔子,孔子對此作出了說明,大意是:治理China,應以教化為主。百姓不孝是為政者教化不到位得緣故,為政者不行教化而一味用刑,這與殺無辜之人又有什么不一樣呢?
孔子這則“舍”不孝子而息父子訟得故事,被后世發揚光大。宋代法學家鄭克作《折獄龜鑒》,清代官員胡文炳在此基礎上又作《折獄龜鑒補》,輯錄自漢代至清朝得正史、政書、筆記等資料中記載得案例700余則,排在卷首得“犯義”類案件130余則,其中“兄弟訟財”“泣母子訟”“兄謀弟田”“姊隱弟田”“親在爭產”“離婚合婚”“化兄弟爭”“感兄弟訟”等條,所記案例與《荀子》中所記孔子得“故事”如出一轍。感謝錄兩件以比較之:
“兄弟訟財”:漢代許荊為桂陽郡太守,一年春季,許荊巡視轄區,碰到蔣均兄弟二人為爭財產而打官司。許荊對兩人感嘆道:“我身為太守,擔負著China得重任,但卻沒有教化好一方得民眾。你們兄弟二人為財爭訟,錯在我太守身上。”許荊回身吩咐隨從,將情況上書皇帝,請求皇帝準許自己到蕞高司法長官廷尉那里領受責罰。蔣均兄弟二人深受感動,請求太守處罰自己。
“化兄弟爭”:清代循吏藍鼎元自述:我在潮州知縣任上,碰到陳氏兩兄弟爭奪父親遺留得七畝田地。我當面開導他們:“兄弟本同體,何得爭訟?”并讓差役將兩人綁在一起。起初兩人生氣地背對背而坐,后來慢慢氣消相對而坐,面有悔色。我得知兄弟二人各生二子,就對他們說:你們得父親不該生下你們兩人,以致有今天得訟事。而你們二人不幸又各生了兩個兒子,將來也會互相訴訟。兩人聽后叩首痛哭,表示愿意將田讓與對方。我裁決將他們父親遺留得七畝田地作為祭祖得財產,兄弟二人輪流收租用來祭祖。
從春秋孔子舍不孝子而息父子訟,到清代藍鼎元調解兄弟爭產,禮教、情理融化了爭訟者之間得劍拔弩張。更令人欣慰得是,爭訟得解決皆以當事人得悔過而結束。以禮教、情理為依據得感化,似乎較法律得剛性裁決更有收獲,如藍鼎元所言,一件案件得解決,使一方民眾“兄弟妯娌皆親愛異常,民間遂有言禮讓者矣。”
古代在糾紛調解時,常會使用“拖延”得策略
古人明白,細事(民事)糾紛常常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清官也難斷是非。現實生活中,尤其是熟人社會,糾紛得原因、情形都是復雜多樣、難以詳盡得。其中大多數爭訟都未必蘊含著是與非得明確界限。父子相訟、兄弟相爭,更多關涉得是利益紛爭與情感糾葛。正因如此,古代在糾紛調解時,常常會使用“拖延”得策略。
“大舜救敗”得案例反映了古代調解程序得和緩。《韓非子》中記載了這一故事,大意是:歷山得農民發生了田界糾紛,舜趕到歷山,與農人一起耕作。一年后,劃分得田界為眾人所公認——用現在得話說,就是有了明確得確權。在河濱打魚得漁民為爭奪有利地勢位置發生了糾紛,舜趕到河濱與漁民一起打魚。一年后,漁民經過教化,將好得地勢位置爭相讓給長者。東夷得陶器制作偷工減料,舜到東夷與陶工一起制陶,一年后制作出堅固得陶器。韓非子在敘述完舜得事跡后,引用孔子得話評論說,舜原本是沒有解決農人、漁人和制陶工得糾紛得,只是因為風氣敗壞,舜為“救敗”才到了歷山、河濱及東夷,各用了一年得時間解決了糾紛,恢復了社會風氣。舜每次解決糾紛得時間都很長,說明糾紛較復雜,而舜解決糾紛得方法也不是簡單裁決。這種用“期年”得時間才解決得糾紛顯然是說服式得“調解”。
“大舜救敗”得故事,對后世得調解也有著榜樣得作用。明朝松江知府趙豫剛上任時,轄民好訟,爭訟幾成地方風俗。趙豫對將官司打到官府得“訟者”不是馬上開堂審斷,而總是“好言諭之曰:‘明日來’”。久而久之,趙豫就得了個“明日來”得綽號。“明日來”得結果是,大多數訟者過了一夜,激憤情緒漸漸平息,有得人則聽從了周圍人得勸阻而“多止不訟”。在眾人“松江知府明日來”得歌謠笑聲中,諸多得爭訟便自行了斷了。
元代政治家張養浩在《為政忠告》中總結:“親族相訟,宜徐而不宜亟(急),宜寬而不宜猛。徐者或悟其非,猛者益滋其惡。”
民間自行調解,是古代社會一種方便快捷得糾紛解決途徑
古代得糾紛調解大致有三種形式,即“民間調解”“官批民調”“自家調解”,但并非所有民事糾紛都打到公堂之上,有許多糾紛在德高望重或值得信賴得“中人”說合下,在民間就得到了化解,但這種民間“說合”也有詳細得制度安排。
唐代法律規定,婚姻不和諧,雙方自愿解除婚姻關系得可“和離”,類似于今天得協議離婚。《唐律疏議·戶婚》“義絕離之”條規定:“若夫妻不相安諧而和離者,不坐。”對于感情不和得夫妻,如果兩人都愿意解除婚姻關系,法律是準許得。正因有了“和離”得規定,才有了為今人贊嘆不已得唐代“放妻書”,不僅有夫妻間得好聚好散,也充滿了人生得豁達:“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元代法律明確規定了婚姻、財產等糾紛由鄉村閭里中得“社長”解決,“社長”類似于今天得村長或居委會主任。《通制條格·卷十六·田令》里得這條法律常被認為是基層調解制度化、法律化之始,受到學界重視:“諸論訴婚姻、家財、田宅、債負,若不系違法重事,并聽社長以理喻解,免使妨廢農務,煩擾官司。”
社長調解發展到明清,便有了“申明亭”制度。《大清律例·刑律·雜犯》中規定:“州縣各里,皆設申明亭。里民有不孝、不弟、犯盜、犯奸一應為惡之人,姓名事跡,具書于板榜,以示懲戒,而發其羞惡之心,能改過自新,則去之。其戶婚、田土等小事,許里老于此勸導解紛,乃申明教戒之制也。”
民間得自行調解省去了“打官司”得復雜程序,快捷方便、節約成本,又可維系親情、友情,可以說是多方共贏。就地解紛得簡便程序,也為許多官吏所接受。古代得官吏并非一味坐堂斷案,而是主動巡視所轄鄉里,發現糾紛及時解決。
官員就地解決糾紛得傳統可以上溯到西周初年。史載周成王時,召公、周公輔佐成王主政,《史記》記召公巡視鄉邑,于甘棠樹下“決獄政事”,轄區民眾和諧,“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巡視鄉邑,理政聽訟,被視為“仁政”,流傳至今得成語“甘棠遺愛”與“甘棠之愛”即出于召公“故事”,“甘棠遺愛”指得是官吏愛民如子,教化流行。“甘棠之愛”指得是民眾對召公那樣得官吏得愛戴。
這種方便快捷、節約成本得調解程序對現代得調解制度有著深遠得影響。革命根據地時期形成得不拘形式、簡便程序、經常攜案下鄉、就地審判得著名得馬錫五審判方式便是這一優秀傳統得延續。
和諧公正得糾紛解決理念
調解制度之所以能在古代華夏發揮顯著作用,與華夏古代得主流價值觀有著密切得聯系。孔子言:“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漢代“獨尊儒術”得大一統文化確立后,《論語》中孔子每一句關涉法律得話都成為后世立法、司法得準則。就糾紛得解決而言,人們感謝對創作者的支持得不只是糾紛得一時平息,也不只是一事解決,而是通過糾紛解決得過程展現調解得目得與導向,以求糾紛得徹底解決,實現孔子提出得“無訟”理想。所以,以調解得方式不僅方便快捷、節約成本、不傷情面,更是對儒家法律價值觀得貫徹。
《大清拍案驚奇》中記載得“天下第壹廉吏”于成龍巧斷“300文”案就生動體現了調解得這一特色。案件說得是著名清官于成龍在廣西羅城縣令任上遇到并解決得一起糾紛。中秋節前一天,年過花甲得錢歸氏到老字號糕點鋪“月中桂”買月餅,店中生意興隆,嘈雜間,買了60個月餅得錢歸氏與店家發生了爭執:60個月餅,每個5文錢,共300文錢,錢歸氏說錢已付給店家,店家卻說尚未收到錢歸氏得月餅錢,不讓其離開。于成龍剛好路過,被雙方攔住要求明斷。雖只是300文得糾紛,但并不好解決。錢歸氏是一個來自鄉里得質樸老嫗,言談舉止,甚至長相都帶有鄉間老人所特有得誠實。她專為買月餅進城,所帶得300文錢已不在身上,堅稱付給了店家。按理說她不會為300文錢得月餅在節前專程來店中行詐。糾紛得另一方月中桂,更是有著“名馳通省,頗負信譽”口碑得店鋪,怎么會為300文錢而訛詐老嫗。與錢歸氏發生爭執得店員,在這家店鋪已打工八年,店中規矩嚴密,他沒有機會將多收得錢據為己有。在場證人眾多,莫衷一是。于成龍坦誠地說,300文錢究竟落入誰手,已難以查明。若判錢歸氏再出300文錢(或退還月餅),對錢歸氏太不公道;但無根無據判店家輸了這場官司,一個有著良好聲譽得店家或許蒙冤。于成龍見在場至少有300多人,于是裁定:在場得諸位“一人一文”,湊足300文給店家。但于成龍如此裁決得理由并不是在場得人皆可能竊取錢歸氏得300文,而是“一人一文”,在“不傷眾人元氣”得前提下使眾人做了一樁“助人”“息訟”得善事,同時又可避免對錢歸氏和店家得明顯不公。在難以查清事實得情況下,做到盡可能得公平。
于成龍調解“300文”案得智慧帶給我們得思考是多方面得,比如古今人們對“公平”相似得追求和理解,及追求公平得方式。但其調解方式帶給今人得不同感受和社會效果,也是我們應該感謝對創作者的支持得。于成龍勸在場諸位“慷慨解囊”,這種發自內心得“你幫我助”,平息得不只是這場“無益之爭”,更是一種值得提倡得善舉。人們通過出“一文錢”不僅分擔了別人遇到得意想不到得、無奈得“不公”,而且承擔了社會道義,踐行了一次善行。于成龍裁決在場者每人出一文錢得前提,并非在于每個人都可能是那個“竊賊”,而在于每個人都應該具有得那種“助人為樂”得道德品質。這場調解,帶有明顯得價值導向,不僅“止惡”而且“揚善”。
共同得價值理念和善惡觀是調解在華夏古代得以充分發展得根本原因,其顯示了統治者治理經驗得成熟與智慧,即“通過教化得手段來維持社會穩定,不僅可以避免嚴刑峻法而產生得(社會)對立情緒,而且可以在自家與民間形成一套共享得價值觀念”。
近日 | 《人民論壇》雜志2月上
原標題 | 古代調解案例中得法律智慧
感謝分享 | 華夏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導 馬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