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京2月8日電 題:對話“中國機長”:我們只是執行了一次“普通”航班
中新社記者 吳旭 陳悅 呂少威
2月5日凌晨兩點,執飛從新加坡接湖北旅客返漢的東航機長楊韜早早起床,再次檢查前一晚已經準備好的飛行證件。3點45分,在東航浦東機組基地的集合大廳,乘務長黃軍見到楊韜的第一句話是“哎呦,又再次合作了”。曾執行維和部隊、埃博拉疫情航線重要保障航班的這對搭檔再次重逢。
“飛行過程沒太多情緒”
“我把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做了提醒,還有哪些沒想到的大家可以補充,有一些彼此間要確定的事情一定要拿出來說。”在4日晚緊急召開的機組會上,楊韜反復強調著。
現在當地旅客情況怎么樣,飛行過程中控制飲食和飲水,紙尿褲是否配備妥當,出現緊急情況戴著口罩穿著防護服應怎么應對,滑行階段有哪些不一樣的感受要說出來,通訊過程比平時要差一些,聯系中需要調整自己說話分貝和語速以免造成大家誤會……除了平時日常的飛行程序,機組成員相互提醒,開始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當地時間5日13點32分,載著147名湖北乘客的包機從新加坡起飛,直飛目的地武漢。對于這趟有些特別的航班,楊韜稱“自己飛行過程中并沒太多情緒波動”。
“飛行中要更多關注飛行本身,沒想別的。一直在想過程中假設遇到波動、天氣情況不好我們要怎么應對,我們到了哪一個管制區了,飛行高度是不是要進行改變,周圍有什么飛機,會不會和我們有什么沖突等等。”楊韜說,“對于機組來說保證航班的飛行安全是最高職責。”
與專注飛行的楊韜相比,乘務長黃軍更熟悉客艙內乘客的狀態。“有乘客沒用餐,聽到我們介紹說是經過檢測過的才開始吃,可以看出他們還是有些緊張的。”黃軍說,但大部分乘客的喜悅還是溢于言表。“有一位乘客下飛機急得把平板電腦都扔下了,我們趕緊追了過去。”
機組返回浦東已是6日凌晨2點,被問到結束任務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楊韜說:“洗澡,因為穿著防護服和紙尿褲好久了。”
“最大的困難是不能上廁所”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目的地。”正在家里陪孩子的廈航機長畢健強1月31日上午接到當天執飛馬來西亞哥打基納巴盧的航務電話,說當日臨時增加了一班武漢的航班。“公司已停航武漢多日,我又趕緊證實了一下,說是臨時包機接同胞回國。”
畢健強放下電話馬上穿制服檢查飛行箱。“出發前沒對家里人說飛武漢,尤其老人聽了肯定又惦記,我說飛馬來西亞運輸一點醫療物資回國內,我媽說這是做福報的事情,出門前還特意往我飛行箱里塞了倆一次性口罩。”畢健強告訴記者,他知道這次任務結束后會隔離觀察14天,所以出門前還是抱了抱兒子,讓女兒在臉上親一口,跟趕來過年的父母囑咐晚飯不用等自己。
“說實話,飛機拉起來的時候心里想了一下,同胞們我們來接你們了。簽派同事特地給多帶了額外燃油,所以我是一路最大速度飛過去的。”畢健強說。
從哥打落地開始,機組成員就穿上防護服、戴上護目鏡和手套,一套特殊裝備讓畢健強對飛行有些不一樣的感受。“操縱不一樣,比如橡膠手套摩擦阻力大,握桿以及使用電子飛行包的觸屏查閱資料時有些困難。另外防護服的材料又太光滑,坐在織布的座椅上會隨飛機的運動滑動,我們都用安全帶緊緊地把自己綁在座位上。帽子還限制轉頭的角度,滑行轉彎就像睡覺落枕一樣身體要和頭一起轉,所以要慢還需要副駕駛和二機長的正常喊話和提示,另外就是即使口罩戴得很嚴,護目鏡多少還是會有些起霧。”畢健強說,考慮到這些風險,所以起降都是由他來操縱。
“但最大的困難其實是上廁所。”畢健強說,公司給每位組員配備了兩套一次性防護服,但考慮到目前國內這些物資太緊張,他們十個多小時不吃不喝,不能上廁所,每人省下來了一套防護裝備。
“在哥打,旅客登機時我坐在駕駛艙看到廊橋上有旅客跟我招手,還有人朝我們豎著大拇指,雖然沒法交流,但讓我感覺一切努力都值得。”畢健強說,乘務長還告訴他,旅客下機時向乘務組比贊和鞠躬,說乘務組雖然戴著口罩看不到面容,但從眼睛能看出每人真誠的微笑。
“我們只是執行了一次普通的航班,卻收到這么多點贊。”畢健強說,“我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14天快點過,好能再去一線,去飛行,幫助更多人。”
“可以不說全名嗎”
“我很愿意談談感受,但可以不說全名嗎?”采訪開始前,執飛春秋航空包機任務的王機長對記者這樣說。“家中雙親年邁,老人可能不太了解隔離程序,怕他們誤以為我被感染,增加不必要的擔心。”他補充說。
“我接到公司電話,說此次飛行任務是要去東京接滯留的湖北同胞回家,問是否愿意去。我當時也沒多想,就提了一個要求,要給機組人員做好必要的防護措施。”王機長說。
與同事匯合后,他得知此次特殊的包機任務挑選了經驗豐富的5名空乘人員及包括他在內的兩名飛行員,上海市衛健委還委派了兩名醫生隨行,防護用品一應齊全。“這樣的‘高配’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更加安心的王機長寬慰同事們說。
談到這次飛行,他覺得十分順利,尤其想感謝日方的協助,保證了飛機的盡快起飛以及空管人員給予了很多直飛航路點,縮短航程。“順利抵達武漢天河機場后,我也舒了一口氣,有些疲憊,在機艙內閉眼休息了會兒。”
完成任務后,王機長和執飛的其他同事都在進行為期兩周的隔離觀察,每天量三次體溫。當記者問到隔離結束后最想做的事時,他說,“等疫情消散了,想回家好好陪父母,工作原因春節也沒回家,想好好補償他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