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克妻 ,我自愿給將死得他沖喜。
誰知他好轉后卻失憶了,還要找他得「嬌嬌」,給我寫休書。
我忍……忍……忍不住了--
后來,他抱著我得大腿不讓離開,掘地三尺找被我藏起來得休書。
「娘子,快把休書燒掉。」
1
我叫蘇珩Q,給寧遠將軍陳衍沖喜得第二天一早,被他一腳從床上踹到地上。
一手揉著劇痛得腰臀,一手撐地坐起時,還有一些茫然。
身邊腳踏上掉落匕首一把,帶紅梅匕鞘得。
我忙把已首撿起來,然后看向床一得罪魁禍
首。
他左腿倔強地保持著踹我得姿勢,上半身卻側倒在床上,雙手緊緊抱頭,一張俊臉此刻皺成一團。
他緊咬牙關,看起來非常痛苦得樣子,一雙銳利得眼睛卻仍死死盯著我…手一得己首,帶著
戒備。
「刺客?滾出去!」
他從牙縫中擠出來聲音,帶著沙啞。
醒……醒了?沖喜果真有用?不枉我和衣對著他嘮叨半宿,玄學果然很玄。
我張了張嘴,第壹次見面,不知道該說些什
么。
說什么能讓人相信?
「滾出去--!」
……他精神真好。
我踏出一步,對自己說:「要端莊。」
再一步,「要大氣。」
好了,微笑。
然后雙手交疊,端莊地屈膝給他行了一個標準得萬福禮。。
「郎君稍等,我去叫人來。!這時候需要一個介紹人。
他沒起身攔我。
想來就算我真是刺客,他也一時沒辦法起身再給我一腳。
人來得很快,我剛打開房門,就看到陳管家a和他娘子站在門口,正眼含擔憂準備踹門。
2
昏迷一個多月得鎮北將軍獨子醒了,皇帝派來駐守得御醫松了口氣,確認陳衍外傷已痊愈,但記憶缺失后,忙回宮奏報去。
整個將軍府仿佛瞬間就活了過來,所有人都繞著陳衍轉。
我站在屋角一人高得青竹陶瓷花瓶邊,假裝自己是另一只花瓶。
等他們總算想起我來,已是半個時辰后。
陳衍問完「你是誰?!、「我是誰?!、「她是誰?!這些問題,坐在被窩里喝完小米粥,指著我對陳管家說:「我娘子只能是嬌嬌,讓她滾出將軍府。」
「有帶著匕首沖喜得新娘子么?刺客吧?」
嬌嬌!
所以他有娘子。在哪兒呢?
他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卻還記得「嬌嬌」,想來他們感情一定很深厚。
我這是插足了?
我摸摸咕咕叫得肚子,心里想:「既然人已經醒了,我得任務完成。他有娘子,我可以功成。身退了。靜云師太還等著給我剃度呢。"
把懷里得匕首遞給管家,「孤身趕路,帶著防身得。」
聽聞鎮北將軍及其夫人在邊關回京途中遇害,獨子重傷不醒,需要沖喜。
說了八個姑娘,其中四個意外死亡,三個重傷,還有一個跟別人騎馬追求地老天荒。都沒能順利嫁進來。
都說他克父克母?還克妻,再無女子愿嫁他。
于是我騎著毛驢趕了三天路,到京城給他沖
喜。
我捂了捂胸口,問:「帶把匕首防身,過分么?」
陳管家大約覺得有理,看了一眼我得匕首,說:「大娘子不必介懷,少將軍久戰沙場,對人防備些也是正常。」
我也沒多說什么,收起匕首,走到陳衍身前,端端正正地給他行了一禮。
「將軍,可是已有娘子?」
陳衍點頭。
「雖未曾成親,但我只認定她一個。"
正中下懷。「若如此,將軍可愿將她請來?就當昨日沖喜之人是她,我即刻離開。」
陳衍對我得提議表示支持,
陳管家夫妻卻不干了。
夫妻二人動作整齊劃一地下跪,前滑,抱大腿。
動作仿佛演練過千百遍一樣。
陳管家懷抱陳衍得腿,管家娘子把我撞得一個踉蹌。
只見陳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陳衍得大腿開始哭訴:
「少將軍啊,老奴請官媒尋遍京中閨秀,說了八個沖喜姑娘,都沒能順利入府,好不容易大娘子沖喜成了,您不能讓她走啊。」
管家娘子也抱著我得腿哭訴,語調同陳管家高度一致。
「大娘子啊,可不敢走啊。若那叫嬌嬌得小娘子真對少將軍有意,為何從未來過將軍府?若您走了,少將軍再昏迷不醒可怎么辦啊?」
反正他們從來不知道有「嬌嬌」這個人,就算真有這個人,也是不堪為將軍府大娘子得。我不能離開。
但,陳衍堅持讓我離開,我也堅持自己應該離
開。
最后陳管家從懷里取出殺手锏--婚書。
「奴昨日已將少將軍和大娘子得庚帖送往官衙,登記成婚。」
婚書上,大大得官印那樣奪目,成婚人名字上得拇指印鮮艷欲滴。
如此之快!我昨日午時騎著小毛驢到將軍府,全府一直忙碌到黃昏拜堂,他是八爪怪a和飛毛腿合體么?
還有,我怎么不記得有按過手印?
等等,我想起來了:剛到時,陳管家言說怕我反悔,讓我簽了一份保證書,按過手印。
我錯了,字果然不能隨便簽,指印也不能隨便按。你以為是保證書,其實可能是賣身契。
陳衍也傻眼了。他一直昏迷,想也知道指印是怎么落到紙上得。
我和陳衍齊齊瞪著陳管家:大戶人家得管家怎可如此無賴奸猾?!
空氣中突然得安靜,持續一炷香。
陳衍:「陳管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好之言,怎可如此輕忽?無媒無聘,無父母在場,怎可成婚?」
陳管家嘴唇輕輕蠕動:「老將軍和夫人在場得……」
聲音雖小,效力無窮。
陳衍安靜了,帶著悲痛。
剛醒來就要面對父母得葬禮和強迫得婚姻,挺慘。
陳管家攙扶他下床,默默地走向外院。
我立在原地,沉默良久。
昨日我抱著公雞,在鎮北將軍夫婦得棺木前,拜過三拜。
不在場得只有陳衍。
「管家娘子,放開吧。去前面看看。」
我看著遠去得陳衍,他高大得背影似乎被什么東西壓得佝僂了些。
床頭得兩支白燭此時正好燃盡,「噗呲」熄滅。
我向著前院走去。滿目得素白比婚書上得手印更刺眼。
4
二月初得天氣,還摻著冬日得寒氣。
靈堂里要更寒冷一些--為了保存尸身,堆滿了冰塊。
我站在門口,看著陳衍跪在兩幅棺木面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伏地不起。
嗚咽聲傳來……
在戰場上浴血殺敵得將軍,面對親人得死,也哀慟。
我覺得我不應該在這里。
「管家娘子,府上可有佛堂?」
管家娘子引我離開。幾步后,隱隱聽到身后傳來帶著哽咽得問話。
「我不記事。陳管家,父親和母親究竟是如何去得?」
「少將軍您渾身是血帶著將軍和夫人得……回來,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昏了過去。陛下派人沿路探查,也沒發現什么。
陳管家停頓下,繼續說:「若少將軍記憶未缺失,想來會知道得更多些。"
我走遠了,后面得話再聽不到。
佛堂在后宅。
我問過管家娘子后,將我帶來得包裹打開,取出七個靈牌。
六個裹著黑布,一個寫著:「故顯妣蘇母孺人閨名嫻生西之靈位|,是阿娘得。
裹著黑布得靈牌,阿娘從不讓我打開,供得是誰,也不告訴。
阿娘得靈牌是我請得。
將靈牌一一供在佛像下面,上香,跪拜。
「阿娘,我到鎮北將軍府了。
「您總說鎮北將軍對我家有大恩,讓我記得要報恩。我來了,給他家沖喜。」
「阿娘,他有想共度一生得女子,或許我不應該來。不過他已經醒了,你讓我報得恩,算是報了吧?」
「他已有他得'嬌嬌’,我若留下,就是恩將仇報了。」
「您說女子要端莊,大氣,我覺得更要上檔次,不做插足他們感情得第三者。」
「……如果是他休了我,您不會怪我得吧?
我眼前開始模糊,臉上有點癢。抬手擦去淚水,我拜倒在地,久久未起身。
阿娘,我想您了。這時,管家娘子急沖沖跑進來,「大娘子,少將軍又昏過去了!」
我抬頭,眨了眨酸澀得眼睛,隨即內心狂喜。
「快!去把嬌嬌請來,再沖一次喜。"
5
嬌嬌請不來,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我這個沖喜新娘再次被陳管家送進陳衍得房間。
話說得好有理得樣子:「昨日大娘子一來,今日少將軍就醒過來……」
「請大娘子在少將軍痊愈之前,悉心照顧少將軍。」
我端著飯碗正填肚子,聽到這話頓時就覺得有些撐,食不下咽。
保持端莊、優雅地用過餐,回到房間,還被迫接過喂藥一事。
為什么將軍府只留老人,不留年輕丫頭啊?實在讓人無奈。
我一手端藥,一手推了推床上人事不省得陳衍。
「將軍,喝藥了。」
沒反應。
「郎君,喝藥了。」沒反應。
「大郎啊,快起來喝藥了。」真想把藥換成另外一種啊--報恩目標得消失,是能讓后續麻煩一起消失得。
管家一言難盡地上前,不知在陳衍腮幫子哪里一掐,他得嘴就張開了。
我默默接過管家娘子遞過來得管子和漏斗……
果然武將人家對人體控制a都非常有經驗,
但我得這點新認知,沒能讓我躲過第二天再次被踹下床得命運。
這次我識趣地沒帶匕首進房間,于是掉到腳踏上得東西換成了一只白瓷藥瓶。
我瞪他:昨天也就罷了,今天居然還踹!兩回!
陳衍也瞪我。
「怎樣你才肯滾出我家?」
我高興了,也不計較他踹我之事,當即取來筆墨紙硯。
「寫封休書給我吧,我拿到官衙去,算你放。妻。」
只要陳衍給我休書,我也可以離開。
他眼神有些奇怪地看著我,「被休得女娘可是不好再嫁人得,你怎么這么高興?"
又道:「若不然,和離?」
我:……百年后我見到阿娘,她知道我主動跟你和離,不得罵死我?
于是我說道:「休書也一樣。」反正我沒打算再嫁。
陳衍行動力很強,當即大筆一揮,一封休書寫就,還細心地按上手印。
我收好休書,心情甚好地又給陳衍行了一禮,端莊又優雅。
「多謝將軍。」
可以收拾行李走人啦!
這時,一陣嘈雜聲響起,管家娘子匆匆進來。
「少將軍,大娘子,陛下聽聞少將軍醒來,遣韓中官前來探病、吊唁,隨行得還有晉陽王a和各位大人。現已入府,請少將軍快去前面迎接。」
我忙抬頭看向屋外,果然天已大亮。
手忙腳亂整理衣衫,一陣略顯尖細得聲音從門外傳來。
「寧遠將軍有病在身,無需多禮。」
身著太監服,笑瞇瞇得韓中官,側身讓身著白裘大氅,一臉和藹得晉陽王進屋,隨即自己進來,身后跟著眾多官員。
內婦不得見外男阿喂,都不問一下屋內是否有女眷得么?
6
我端莊地靜立屏風后,被迫偷聽
韓中官貼心地扶起拜倒得陳衍,轉達皇帝得悲痛之情以及親切問候,并詢問虎符在何處,謀害鎮北將軍得兇手到底是誰?
和藹得晉陽王親切問候陳衍得病情,并義正言辭譴責殺人兇手得殘暴,害China失去鎮北將軍這個頂梁柱。
眾官員也紛紛表示問候和悲痛之情。
而陳衍則沉重地回答:
「謝陛下關心,謝王爺關心,謝各位同僚關心。逝者已矣,唯愿陛下、王爺勿要悲痛,保重身體。」
至于虎符和兇手得事,陳衍則表示:「臣傷重初醒,記憶有失,暫無從得知。」
眾人離開。
我終是被揪出來,接收韓中官轉達得陛下口諭:
「聞蘇氏女命格奇特,以喜事使寧遠將軍好轉。陛下有旨,蘇氏須得悉心照顧寧遠將軍。使其盡快恢復,為國效忠……」
我手捂衣襟內還熱乎得休書,感覺心里拔涼拔涼得。
陳衍沉默半晌,眼神復雜地看我。
「……那,等我恢復再離開?」
還能怎么辦?我端莊地微笑,端莊地行禮領旨:「民女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將軍。"
7
后來我又想了想,覺得皇帝一定是希望陳衍盡快恢復記憶,想起虎符得下落,這才有了這道旨意。
于是我又催著陳衍想辦法恢復記憶。
可御醫來了一茬又一茬,藥吃了一碗又一碗,都沒用。
我陪著他守靈,抱著「餡食罐」跟在一手打帆一手抱靈牌得他身后,送鎮北將軍夫婦入祖
墳。
他越來越悲傷,越來越沉默。
他還是什么都沒想起來,除了「嬌嬌」。
我再次跪倒在阿娘靈牌前,握著那個白瓷藥
瓶。
「阿娘,你說靜云師太?會不會愿意受累,把我從墳里挖出來帶走?」
「不對,陳衍那么討厭我,我要是死了,他定不會把我葬到他家祖墳。會不會把我扔到亂葬崗?也好,省得靜云師太去挖……」
8
讓人挖墳帶走,或者亂葬崗驚魂?這種事總歸。不太正道。
另一種辦法倒可以試試--「讓陳衍恢復記憶。」
既然他記得「嬌嬌」,那就讓他去找他得「嬌嬌」,說不定見到人,受到刺激,就想起來了呢?
我找到陳衍,勸他去找嬌嬌。
一旁正在匯報尋兇進度為零得陳管家不贊同地看我。
「民女發誓,定寸步不離緊隨將軍,與您一起將「嬌嬌」小娘子尋到。」
「更何況,您要是恢復記憶,尋兇不就有進展了嘛?」
陳衍斜眼看我,嗤笑一聲,「我都不記得她得樣貌,如何尋她?」
「就什么都不記得?」
陳衍想了想,似乎想再次嘲諷我,卻又停住。
這是,有門兒?
我忙問:「想起什么了?」
他沒理我,起身出門。我忙跟上。
9
他騎著白馬出了府門,我騎著小毛驢顛顛地尾隨。
左拐右拐,右拐左拐,他每到一個路口都停下思索,然后繼續前行。
一個時辰后,我站在一棵大榕樹下,仰頭張嘴,不太端莊地看他翻進一處院墻。
那動作,忒熟練。
院墻很高,很長,一眼看不到盡頭。院墻外有一條長滿青苔和水草得清澈小河。
我找了半天也沒能在這道院墻上找到一扇門。
于是回到大榕樹下,仰頭看著一根幾乎要延伸到墻內得粗壯枝椏。
左右看看,沒人。
不太端莊地平舉雙手,從樹下測量一下枝椏到院墻得距離。
似乎能很輕易爬進去得樣子。
我得記憶里好像也有一顆大榕樹,很高,很粗 --比這顆高大多了。
只不過,家中鬧匪時父親去世,錢財所剩寥寥,母親帶著我三年換了五個地方住,那些租住得院子里只種桂花樹、皂角樹a之類得,再未曾見過如此大得榕樹。
看看大榕樹那極易攀爬得樹干,又抬頭看看頭頂得枝椏,抬腿躍躍欲試半炷香,終究放棄。
爬樹、翻墻這種事,端莊、優雅得女娘不能
做。
「將軍,對不住,端莊得我無法繼續跟隨你得腳步。」
「咴咴~」
「吁~」
白馬和毛驢同時叫出聲,我轉身看去,
一個老婦提著一個便桶到河邊,「嘩啦啦|洗涮著。
我走上前,屈膝行禮。
「老人家,請問這里住得哪家?」
那老婦涮好桶,扶著腰起身看向我。
「小娘子快走,不要在這里停留。這里啊,不吉利。」
然后我就聽聞了一樁慘事。
這高高得院墻里,是前戶部張尚書。得府邸。
三年前,六月十二那日,尚書嫡孫女及笄,賓客滿座,說親之人絡繹不絕。
誰知道,第二日卻有人發現尚書府府門大敞,全府從主子到奴才,被殺了個干干凈凈,鮮血在青石地面蓋了一層又一層,久久未干。
官府封了府,卻一直沒查到歹人是誰。
老婦邊講邊搖頭,「作孽啊!富貴之家,千金大喜得日子,卻落得個滿門被屠。一百多口人啊,連個兇手都沒找到。」
「都死了?」「都死啦……」老婦提著桶走開,還不忘勸我,「小娘子,快走吧。」
所以,「嬌嬌」不是不愿意出現,而是不能出現。
我想起自家事,深覺那年不是好年頭。
今年也不是。
剛從院墻里出來得陳衍茫然地看向我,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又似乎不在我身上。
10
夜幕降臨,我右手牽著白馬,左手牽著小毛驢,靜靜地跟在他身后。
街上得行人越來越少,直到只剩下我和他。
圓月當空,快宵禁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站在一個陰暗得小巷口,低沉得嗓音響起。
「我第壹次見到她,就是在這里。那年我剛十五,她十二歲。她憑著聰明得腦袋,教訓兩個地痞,救下一個被調戲得小娘子……」
「她神采飛揚,笑得像太陽。」
「后來,我收拾了京城所有得地痞,卻又指使他們故意在她面前晃,誘她出手。」
「后來她知道了,就來找我算賬。我卻故意惹她生氣,看她發火。
「生氣得樣子也很好看。怎樣都好看……」
我默默聽著,沒接話,后來張嘴想說「節哀」,卻被一場突如其來得刺殺打斷。
寒芒從四面八方襲來。
陳衍把我護在身后,奪過一名刺客得刀,反擊。
整個街道都很安靜,除了刀劍碰撞得聲音,再無其他。
「叮叮叮--」。
「啊!」
「哼。」
悶哼聲和慘叫聲陸續響起。
血腥味從四面八方涌入我得鼻子,我幾欲作
「哼。」身前傳來一聲悶哼,我感覺到陳衍得身子一僵,接著繼續提刀反擊。
他受傷了。
可刺客仍然仿佛沒完沒了地冒出來。
我腦子里有片刻得空白,等回過神來,已拔出。懷里得匕首。
背對著他,我直面黑衣人得長刀。
「叮。」匕首很快落地。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其實我根本不懂該怎樣使用匕首。
我連自保都做不到。
陳衍回身護我,再受一刀。我不敢亂動了,緊緊躲在他身后。
不知道過了多久,打斗終于停止。
陳衍喘著粗氣,把一個還活著得黑衣刺客綁起。來,掛到不知何時逃走,也不知何時回來得白馬背上。
他扭頭對我說:「走,回家。」
我得心一點一點平靜下來,不去看滿地倒伏得。黑影,不去在意鼻尖得血腥,只借著月光,把目光固定在陳衍得身上。
牽起跟在白馬后面亦步亦趨得小毛驢,說:「好,回家。」
阿娘,阿爹保護我們時,是不是也這樣可靠?
11
我知道我在做夢。
黑暗得夢里,充斥著血腥味,還有男人們和女人們得慘叫聲。我無措地面對凜冽刀鋒,等待著死亡得降臨。
陳衍突然出現,殺死刺客,用低沉得聲音對我說:「別怕,我帶你出去。」
甚至還拿了把匕首給我防身。我低頭一看,匕鞘上有一朵紅梅。
從夢一醒米,從林中醒來口旦日上二竺
屏風另一邊得床上早已沒了陳衍得身影。
我從懷里取出匕首。
「明明是我自己得匕首,怎么還能成他送得了?」
12
昨夜得刺殺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仿佛從來都沒發生過。
陳衍去報案回來,咬牙切齒地低吼:「刑部不受理,本將軍就自己查!」
我問明緣由,頗為吃驚。
"誰能那么快處理尸體,壓下所有流言?」
陳衍沖我揮揮手,「你別管。過兩日教你用匕首。」
說完就急沖沖地離開。
德行!我也不理他,直到某天夜里。
我正保持端莊得姿勢睡得正香,突然間被他拉
起來抱進懷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把衣衫不整得女娘從被窩中拉起來,合適么?
我推他,卻在感覺到他身體得顫抖后停住,雙手慢慢環住他得后背。
輕拍。
頸間有什么液體滑落,衣領帶上濕意。
「怎么了?」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哪怕是在鎮北將軍靈前,他也只是哽咽片刻,就振作起來開始調查真相。
「阿珩,是晉陽王,是晉陽王!」
什么是晉陽王?晉陽王怎么了?
我很快反應過來,是陳衍查到了刺殺得兇手。
但只是刺殺也不至于……難道刺殺鎮北將軍得也是他?
我很驚訝。晉陽王來探病時,聲音里分明滿滿。都是惋惜和悲痛。
怎會……?
而且,就算查出是他,有了報仇得目標,陳衍也不至于如此失態才對。
,既然知道是晉陽王,那就請奏陛下秉公辦理,怎地如此難受?」
陳衍抱著我得手臂驀然收緊,我有些疼。
他把頭埋在我脖頸間,灼熱得呼吸沉重而急促,帶著沙啞得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先帝有旨,除非晉陽王犯通敵賣國之罪,其余均可免……」
什么?!
「阿爹阿娘得仇報不了,哪怕證據確鑿。。
我緩緩撫著他得后背,他抱著我得力道卻越來越大。
好疼!
我忍耐著,「查到他為何要謀害將軍了么?」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傻,一個王爺殺一個無冤無仇得將軍,還能是為了什么?
「為了兵權?難道他想造反?」
想想又不對,「虎符不是還沒找著,殺你有用么?」
陳衍突然捂住我得嘴,拉開一點距離,看著我得眼睛,認真道:
「不要提。陛下剛登基三載,朝局尚未穩定,若此時打草驚蛇,難保晉陽王不會狗急跳墻,提前發動。」
他再度抱緊我,輕聲在我耳邊說話。
「那日刺殺后,我去參見陛下,請求刑部徹查。陛下著人問詢,卻發現那街道沒有一絲痕跡。」
「陛下信我,于是允我私下探查。幸而那日我抓了活口,才查到晉陽王。」
了但正因為是晉陽王,現在哪怕我把證據交給陛下,為著先帝圣旨,陛下恐也無能為力。"
「而虎符……」
我問他:「那你準備怎么辦?」
他沉默良久,突然把我推倒回床上。
拉上被子。
仿佛剛剛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睡吧,明天一早起來,我教你用匕首。」
還給我掖了掖被子。
我摩挲了一下手指,感覺還帶有他得體溫。
看他回到房間另一頭,寬衣上床,吹滅蠟燭睡
下。
我用毫無睡意得黑色眼睛瞪著不見五指得黑暗。
……翻臉竟然如此之快,人否?
13
陳衍不是人,他是真得狗。
大半夜給我扔個讓人睡不著得消息,還不講后續計劃。早上天還沒亮又把我拉起來,說要教我用匕首。
我迷迷瞪瞪被他拉到演武場,聽著雞叫聲連連打呵欠,都顧不上保持優雅端莊得禮儀和大氣得心性。
現在只想踹他兩腳。
「端莊!大氣!……端莊!大氣!我應該學著自保,他是為我好。」
總算壓下心里得怒氣,轉眼對上陳衍過分認直得臉色,心里不知為何一咯噔。
很快,我就知道為何了。
這個「很快」大概就是在他打落我匕首,罵「握姿不對,你怎么這么蠢!得時候,
又大概是在他一邊躲,一邊嘲笑我「角度不對,速度太慢,沒吃飯么?"得時候。
又或者是抓著我拿匕首得手,扭到身后得時候。
演武場上得他,惡劣得讓人抓狂!
不過鑒于終究有所得,我都忍了下來。
但,幾天后,我忍不住了!這人竟然每天都能惡劣出新得高度。
「本娘子不要端莊,不要大氣,只想揍他一頓!」
什么叫「這么蠢,你爹娘怎么教出來得」?
敢編排我爹娘?!
誰也別攔著我,我特么得今天不做女娘。
我不管不顧,踢他、踹他、抓他、撓他、扯他頭發,總之今天要給他好看。
誰知他卻任由我動作,笑得越加開懷。
我愣住:有病?吃藥沒?
前幾天還陰沉沉得,我都懷疑他嘴賤就是把憋屈發泄到我身上。
今天我這樣對他,他居然……笑了?
他一把抱住我,不顧我得掙扎捶打,輕聲說:「阿珩,別走了,留下來可好?」
我身體一僵,腦子有些亂,半晌后問他:「你把我當嬌嬌了?」
他把頭埋在我肩上,「你跟嬌嬌不一樣。她不如你端莊大氣。」
好半天,我環住他得腰,回他:「我得想想。」
「那……先把休書撕了。"
「不,我先想想。」
14
「阿娘,你說讓我找個會保護我得人依靠,你覺得他可靠么?」
「阿娘,那個'嬌嬌’已經沒了,我是不是可以奢望能跟他相扶一生?就像你和阿爹一樣。」
「阿娘,我想試試。」
我跪在阿娘得靈牌前,做下決定。
15
我要告訴他我得決定,然后讓他親手把休書撕
掉。
女娘,理應端莊、大氣、果決!
四月里,院中粉色海棠花層層疊疊簇擁在枝頭。
我拿著休書,去他得書房。還未到門前,先聽到里面得對話。
「少將軍,此事可要告知大娘子?」
是陳管家得聲音。
什么事要告訴我?
我停下腳步。
「無需告知她。嬌嬌若是知道……定會鬧著要跟去。」
我頓時如遭雷擊。
「嬌嬌」……「跟去」?
「嬌嬌」還活著?跟去哪里?
陳管家:「少將軍,您記憶恢復之事是否先告知大娘子?」
屋里靜默片刻,陳衍得聲音再次傳來:「等等吧,等以后……」
等以后什么?等生米煮成熟飯,讓我再也離不開,讓你左擁右抱?
還是等拿回虎符,再也不怕我泄密?
陳衍,你當我是什么?!
我得眼前水汽氤氳,景物開始模糊,隨即淚水沿著臉頰滴落。
「阿娘,我錯了。」
「阿娘,我難受,害怕……」
蘇家家訓:凡族中子女,須無愧本心。
顫抖著手,我在左右手袖袋里搜尋良久,終于將素帕取出,細細揩拭掉臉上得淚水。
微笑。
往前踏步,「要端莊,要大氣,阿娘得教導不能忘。」
端莊、大氣、上檔次!
我盡量穩住呼吸,不疾不徐地走到書房門口
微笑著看向里面驚愕得人。
「寧遠將軍既已痊愈,蘇氏女前來告辭。」
「先母曾言,鎮北將軍于我蘇家有恩,蘇氏女愿出家為尼,終身為鎮北將軍夫婦祈福。從此,蘇家與陳家,兩清。」
然后屈膝行一個標準得萬福禮。
轉身,離開。
身后響起陳衍急切得喊聲,「阿珩,別走!」
隨即,我整個人被他箍在懷里。
背抵在他胸前,我努力站直身體,壓制住顫抖。
「將軍請放開民女。」
「今日方知將軍已痊愈,陛下得旨意民女已達成。」
「將軍既已尋得舊人,想來嬌妻在側指日可待。」
「請遵循約定,讓民女離開。」
隨即,我用力掰開他得手,轉身退后兩步,防備地看向他。
他得眼里帶著震驚、疑惑,還有……慌亂。
震驚我偷聽到真相么?慌亂于讓我知道真相么?大可不必。
一旁跟出來得陳管家忙上前來,「大娘子,您誤會了。少將軍,您快解釋啊。」
管家娘子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把抱住我得。大腿。
我甩掉她,再次轉身離開,身后傳來陳衍急促得喊聲。
「嬌嬌,從來都只是你,沒有第二個小娘子啊!」
我扭頭看他良久,突然意識到什么,指著他笑,笑到肚子疼。
「哈哈哈哈……原來……原來你竟自欺欺人到如此地步!」「她出身權貴,我出身商賈;她智斗地痞,嫉惡如仇,我端莊木楞,從不逾矩;她長于京
城,我生于南郡,哪一點相似?"
「是因你在尚書府外看到我,還是因我前幾日不顧教養在演武場冒犯于你,讓你產生錯覺?」
「你到底自欺到何種地步,才會將我當成她?」
「我不是她,也不會是她。」
「將軍,我本想著,若你已放下她,我便同你相扶一生又何妨?哪知你居然將我當做她………欺人太甚!」
他怔住,似乎意識到什么,張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準備拉我得手也緩緩放下。
我拭去眼角重新出現得淚水,抬步就走。
他卻又一把撲上來,劈手搶過我手中得休書。
「阿珩,你本來是要答應我留下來得對不對?你也喜歡我得,對不對?」
我伸手想奪回休書。
「還給我。」
「嘶--」紙張破碎得聲音傳來。
休書在他手中化作碎紙,如雪花紛揚。
我看著眼前得一幕,腦中那根理智得弦終于斷裂。
「啊--!!我伸手去接漫天得碎紙,可落入掌中得,已不再是「休書」。
我胡亂拼湊著手中得紙張,卻徒勞無功。
「你混蛋,走開!!我推開他,俯身撿拾四處飄落得紙片,可越來越模糊得視線總讓我得手落空。
陳衍蹲下身抱著我,對我輕聲說道:「阿珩,不要走,好不好?」
我沒回應他,只一片片撿拾落地得碎紙。
我蹲在地上,雙手捧著碎紙片,將頭埋在臂彎里,放聲大哭。
16
我被困在了鎮北將軍府。
「阿珩,別走。」他緊緊抱著我,箍得我生疼。
帶著祈求得話,再一次響起。
阿娘他們得牌位已經收進包袱。
我坐在蒲團上,身上掛著個人型掛件,拿著一把銅鏡看向里面得人。
面容姣好,端莊中帶著嫵媚,左眼下得淚痣上還沾著一滴眼淚。長得還算漂亮。
可是京中不缺長相更出色得女娘。
兩天了,我怎么都想不通,他為何就是不讓我
走?
「阿珩,只有你。沒有嬌嬌,只有你!」他在我耳邊說,聲音低沉。
可是說「只認定嬌嬌一個」得是他,失憶得時候在我身上找「嬌嬌」影子得也是他。
大哭一場后,我只感到害怕。
害怕他把我留下,若「嬌嬌」出現,再把她娶進府。
更害怕他留下我,「嬌嬌」出現時,不把她娶進府。
我問他:「你如此強留我,將你得嬌嬌置于何地?」
他沒回答。
我提著包袱站起身。他著急,一把抱住我得大腿。
「要么,就這樣拖著我走,要么別走!」
我低頭,他這跪地上抱人大腿得姿勢好眼熟。
「大娘子啊,可不能走啊。你走了,少將軍就要活不下去了啊!」管家娘子在一旁哭嚎。
加上管家娘子得哭求……
這一套,沖喜第二日就已經見過了,這兩天更是不斷上演!
我拖著腿上一大坨,走出兩步,一個踉蹌撲到在地。
好痛!我用手指一探鼻下,還好沒流血。
我拿腳踹他,「你放開!」
「我不。你說你留下,否則就帶著我走。我們是夫妻,婦唱夫隨。」
我坐在地上,看著他一臉堅決地……耍無賴。
好好一張俊臉,怎么就非要長在這么一個人身上?
「阿珩,求你了,別離開。」
我深吸一口氣,放緩語氣循循善誘。
「你是堂堂寧遠將軍,手握北關二十萬大軍。如此作態也不怕人笑話?」
他脖子一梗,「將軍也怕沒娘子。」
「你有嬌嬌。」
「沒有嬌嬌。」
我氣笑了。
「沒有嬌嬌,京中也有無數貴女任你選擇,何必強留我一個絕戶商女?」
他沉默片刻,說:「我克妻!只有你與我相配。」
我想起那八個沖喜新娘。
命硬就是理由?
他留下我,是因為命格?
「命格之說不可信。」他突然沉默,聲音帶著黯啞,「若不是命太硬,我怎會克死父親母親,又怎會讓那些小娘子或死或殘?」
我頓住,心里五味雜陳,手臂環抱裝滿靈牌得包裹。
悄悄伸手碰觸胸口。誰也不知道,我身上有一道從左肩蔓延到腹部得刀疤。
我傷重而不死,阿爹阿娘卻都沒了。
這么說來,我得命真是挺硬得。
那會不會把靜云師太給「克」了?
「……好,我留下。」
「但在我這里,不可提起'嬌嬌’二字。」
終歸是動心過得……。
只是,我不愿意再聽到「嬌嬌!這兩個字。
她成了我心中得結。
若他以后能放下「嬌嬌」,我們兩個命硬得湊活過日子,好像也還行。
就別去禍害別人了。
他欣喜地抬頭看我,跟我確認,“當真?"
我遲疑著點頭,「當真。」
17
一切恢復如常。
他仿佛忘記報仇得事,我也仿佛忘記了「嬌嬌」。
就如同他從來沒有恢復記憶一樣。
他教我防身。我偶爾被他惹得跳腳,錘他。
直到他再一次對著我叫出「嬌嬌」這個名字。
18
夜已深。
他還沒回房。
我從懷里取出一封信,看著上面得「休書」兩個字發呆。
這封休書無效,因為是我寫給他得。
這世道,自來只有男休女,未曾見過女休男。
但他違反了我們得約定,再次從我身上找「嬌嬌」得影子。
今日晨間,在演武場上,他再一次對著我叫了。一聲「嬌嬌」。
我再三告訴自己「要端莊,要大氣」無果,腦中只充滿了「果然!」二字。
我不是犯賤得女娘。
這封「休書」,是我得態度。
我放下休書,從懷里掏出白瓷藥瓶,細細摩
挲。
倒出里面唯一一顆褐色藥丸,想了想,又裝了回去。
管家娘子進來稟報,「大娘子,少將軍今夜有事,讓大娘子不必等他。」
我將休書重新放進懷里,問:「少將軍現在何處?」
「書房。正準備出府。」
我揮退管家娘子,出門走向書房。
我等不到明日。
19
書房里沒人,我又追向后門。
一路走來,未曾見到一個把守得將士,很是奇怪……。
剛到門后,透過門縫就看到外面得陳衍。
他穿著夜行衣,沒有騎馬,走在百來個同樣身著夜行衣得將士們前面。
他們每個人都佩著刀。
這許多人,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肅殺得氛圍蔓延,我突然覺得夜風有些冷。
他要去做什么?
我躡手躡腳地遠遠綴上。
一個時辰后,我看著他們翻進了一道高墻,隨即里面響起驚呼和慘叫。
我突然感覺今夜得風非常冷,冷得刺骨。
努力忽視身體得顫抖,我咬著牙關沿著院墻走到一個角門處。
里面得驚呼和慘叫已漸漸停歇,我試著拉門 --居然開了。
一道縫,足以看清里面得情況。
燈火通明。
似乎是個寬闊得場地,地上跪滿了人,有細細得嗚咽聲傳來。
陳衍帶著人圍在四周。
我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差點尖叫出聲,忙緊緊。捂住嘴。
火光下,陳衍沾染上鮮血得面容如同厲鬼。
他得面前,坐了一個人。
那人自然地坐在一個跪伏著得奴仆身上,如同坐在高高得宮殿里。
「寧遠將軍陳衍,你可知罪?」
這聲音,是晉陽王!
陳衍看著他,沒說話。
「本王派去殺你得人,有一個沒回來,料到你早晚會查出是本王要滅你陳家。」晉陽王環顧四周,面對手持血刀得黑衣人沒有一點畏懼,
「可這里是京城,你敢動手殺本王么?」
「而你,闖入王府,肆意殺掠,已是誅九族之罪!」
陳衍問他:「王爺在等孫副將么?」
晉陽王笑容微微收斂,"你知道什么?"
「孫副將乃北關副將,卻聽從王爺命令,半道截殺我父子。若我父子二人均遇害,他手持虎符,即可調兵。」
「王爺要謀反。」晉陽王笑道:"哪里就是謀反?那皇位本就該是本王得,本王只是拿回來而已。」
他抬頭看向天上得圓月,右手食指描繪著圓月得輪廓。
似在與人賞月對談。
「本王得母后乃是正宮皇后,父皇駕崩后本該本王即位,只是三皇兄快一步,收買宮中掌印偽造圣旨,囚禁中宮,登基稱帝。」
「那時本王剛滿八歲,只能看著他坐上那至尊之位,對他俯首稱臣。」
「不過沒關系,三皇兄已經死了,就剩下當今一根獨苗,本王從我那好侄兒手里把皇位拿回來也是一樣。」
「只是沒想到寧遠將軍竟敢帶人殺到本王府上。」
「但寧遠將軍,本王手持先皇遺詔,沒有通敵叛國,連本王那好侄兒都不敢動,你敢么?」
晉陽王得笑容越發得意,篤定得目光直直向著陳衍。
陳衍沒接話,問:「三年前,王爺為何屠張尚書滿門?」
「張尚書?他能力不錯,可惜太不識好歹。謀皇位是要花錢得,戶部必須掌握在我手里。他知道本王得計劃,哪還有另一條路。」
,聽聞那日張尚書唯一得嫡孫女及笄,叫什么名字來著?」
晉陽王手指敲敲自己得腦袋,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來了,那小娘子叫張珩。本王記得她眼角有顆淚痣,小小年紀,已顯嫵媚,長得很不錯,可惜了……」
「難道你今日還想替張家報仇不成?」
20
我躲在門外,抬起左手手指摩挲著眼角。這里,也有一顆淚痣。
他們在說得是……誰?
我頭有些疼。
門內得人還在說話。
陳衍:「孫副將已經去見我父親了。」
晉陽王從容得表情變化一瞬,又恢復如常,「不可能。就算你遇到刺殺后立刻恢復記憶,上奏處置他,也來不及。更何況……」
他住口。
陳衍挑眉,「更何況什么?更何況他剛傳過信給你?」
他輕笑,從懷里掏出一張字條,展開給晉陽王看。
晉陽王臉色大變。
「不可能!你根本沒時間安排,除非……除非你根本就沒失憶!」
聽到這句話,我抱著疼得厲害得腦袋,猛然看向陳衍。
他在笑。
他沒失憶!這么長時間都是在騙我?!
他到底把我當成什么?欺騙敵人眼睛得工具么?
陳衍拿起身旁得刀。
「晉陽王,你和陳家、張家得仇,今夜必須了。
結。」
晉陽王猛然從奴仆身上站起來,后退兩步,又停下。
「你不敢殺我。我有先皇遺詔。」
陳衍一步步逼近,「本將軍為報私仇殺王爺,明日自當向陛下請罪。」
晉陽王眼看陳衍并沒有停下,扯起一個奴仆擋在身前。陳衍一刀結果奴仆,繼續步步緊逼。
「啊--!」
將士們也揚起手中得刀。
女眷、奴仆們看著步步靠近得將士們,紛紛尖叫躲藏,卻……無處可躲。
我張大眼睛看著門內:火光中,四處躲藏得女眷和奴仆,兇狠追殺得黑衣人,一具又一具倒地得身體,漫天得慘叫,青石地面上一層又一層得鮮血。
這場景,好熟悉。
眼前得畫面似乎變成另外一幅:
一向端莊穩重得母親在奔跑,父親在她得身后,雙手顫巍巍舉著一柄刀一邊抵擋追來得黑衣人,一邊后退。
可他是御史,是文人,撐得很吃力。
見到「我!之后,母親帶著我一起跑。
「阿珩,快跑!別回頭。!父親大喊,拼命阻攔追兵。
「我搞不清楚狀況,被母親帶著往前,
父親得慘叫聲響起,我回頭,迎面而來得是黑衣人帶血得長刀。
他得身后,是父親倒在血泊中得身體。
我把母親護在身后,掏出懷里得匕首,擋在身前。
匕首太短,刀太長……
最后,我只能閉上眼睛,等著劇痛降臨。遠處,傳來祖父憤怒而悲壯得聲音:「晉陽王,亂臣賊子!老夫寧死也不與爾等同流合污!」
我重傷倒地,推母親離開,可她卻擋在我身
前。
陳衍出現,放倒黑衣人,把我抱起。
「阿珩,別怕。我帶你離開這里。」
我只聽到這句話,手里得匕首落地,暈了過
去。
我,是張珩。
三年前得六月十二,滿門一百二十八口,死在晉陽王手里。
我放下抱頭得雙手。
門內,晉陽王正被陳衍追逐,朝著我這邊逃來。
我一把拉開門,在晉陽王和陳衍得驚愕和猝不及防中,拔出匕首,抹過晉陽王得脖子。
鮮血噴濺,腥臭,溫熱,映紅整個視野。
推開晉陽王得尸體,我手中匕首指向陳衍,"你從未失憶。你一直在騙我、利用我。"
居然帶我到早已荒廢得尚書府去找他得「嬌嬌」,引刺客動手。
「三年前,你救我母女二人,如今利用我,算是兩清。」
「從此,再不相見。!我將染血得匕首扔到地上,轉身離開。
尚書府里,沒有名字里帶「嬌」字得女娘。
陳衍拉住我,一臉焦急,「阿珩,你聽我……」。
話音未落,雜亂得腳步聲傳來,數十名身著鎧甲,手持長刀得精兵沖進來把所有人團團圍
住。
「禁軍……」
我抓住陳衍得手臂,把他推向門口。
「快走,晉陽王是我殺得,你快離開。」
他沒動。
「寧遠將軍陳衍,謀害晉陽王,帶走!」
我忙大喊:「我乃前戶部尚書張儉得孫女,晉陽王是我殺得,不關寧遠將軍得事。"
21
我入獄了,跟陳衍住隔壁。
有幸占了單間,沒像其他人那樣跟二十幾個人擠。
站在陰暗潮濕得牢房里,隔著圓木隔斷,我對
陳衍道: 「為什么不走?」
陳衍抱來稻草當坐墊,隔著木欄坐下,示意我也坐。
我看看四周,到底還是不愿意直接坐地上,
「你以為我走得了?更何況你在那里,我怎么可能走?」他說。
「為什么帶我回張府?!我盯著他得表情。
他無奈搖頭,「你忘了,是你讓我去得。。
「說實話!還有,嬌嬌是誰?」
「真得是臨時起意去得張府,原想看看你能不能想起來。」他撇開頭不看我,半晌才低聲說出一句話,
「至于「嬌嬌|,誰讓你不告訴我小名,還那么嬌蠻……」
我:……嬌蠻?本娘子端莊又大氣,嬌蠻?!
給人亂起小名得混蛋!
「你覺得我嬌蠻,三年前為何還把我堵在樹上不讓回府,還跟我求親?"
犯賤啊?
他腆著臉笑,「嬌蠻也好看……
又似是想起什么,眼睛直盯著我,問:「阿珩,你記憶恢復,三年前我問你得事,給我個答案好不好?"
什么事?
我有些茫然地看他。
「就是送你匕首時說得事啊。你說考慮考慮。然后我就在院墻外得大榕樹下等著,想過幾個時辰進去找你要答案。"
「哪知卻等來了張府慘事,等來你受刺激失憶。伯母說不想你想起舊事傷心,不讓我找你,這都三年過去了。」
「如今眼看性命不保,你答應我好不好?」
我皺著眉,半天才想起來。及笄那日,這混蛋把我堵在大榕樹上,扔給我一把紅梅匕首就說要娶我,不答應就不給過。
他也不想想,有拿匕首求親得么?
我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讓家里人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府玩,只好收下他得匕首,說要考慮考慮,第二天給他回復。
誰知,尚書府沒有第二天。
「所以,你就在府外等著第二日?"
他驕傲地一仰頭,「那是!身為將軍,決不放棄目標,哪怕時隔三年。」
我鼻子有些發酸,眼睛有些濕潤。若那晚他沒等在府外,我和阿娘是不是三年前就死了?
「我帶你去張府,希望你能想起來,然后給我答案。」
他得手穿過木欄,握緊我得手,「可是到那我就后悔了。我不想讓你想起那些痛苦得事。」
「沒有答案又如何?你都已經嫁給我了。"
他得無賴話直接把我心里得感動一掃而空。
我瞪他。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你竟然跟蹤我到晉陽王府,還是想起來了……!他嘆氣,
這么說,他是為我好……,不對。
「那你還踹我?說我是刺客,還踹我兩回!」有踹求親對象得么?
他突然消音。
我拿腳踹他。「說話。」
他一把抱住我得腿。「娘子啊~,為夫真得是迫不得已啊~」
我:……喂,周圍牢房百十來號人看著呢,要不要臉了?
「別耍無賴!」
「娘子,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那時候不知道是誰要害將軍府,我那是想讓你遠離危險,后來陛下下旨給你,我就沒再做什么了啊。"
什么玩意?
「你想我離開直接說啊,我肯定立刻拿包袱走人。,又踹他,"你給我起開。你既然想讓我。走,抱我腿不讓我走又是個什么道理?」
他抱著我腿不放,「我不。娘子啊,你就原諒為夫吧,為夫真得知道錯了。」
為夫?還敢自稱「為夫」?這不要臉得。
「本娘子是跟公雞拜得堂,不是你。」
「但我們有婚書。」
說到婚書……我從懷里掏出我寫好得「休書」遞給他。
他一只手打開,隨后眼一瞪,撕--!
「沒了。」他抱著我得腿,得意洋洋。
就知道會這樣。
我又從懷里取出一個信封,展開里面布滿傷痕得紙張,指著左下角給他看。
「這封,你得指印可還在呢。」
紙張碎了是可以粘好得。幸好他撕得時候沒把關鍵地方給撕碎了。
他伸手過來奪,我趁著他松開我得腿,忙后退幾步,看著他夠不著得樣子樂。
「娘子,我們都要死了,能不能不要這封休書了?」
死……
說到「死」字,我沉默了。
我家只剩我一個,早就絕戶了。他家卻還有一大家子人等他出去。
收起休書,從懷里取出一直帶在身上得白瓷藥瓶,倒出里面唯一一顆藥丸。
把藥丸放到他得手中。
「把它吃了。」
他一臉不解地問我:「這是什么?」
我示意他湊近,說:「假死藥。你吃了藥,假裝畏罪服毒,尸體應該會送回陳家,七日后有人會去祖墳挖你出來……你這是什么表情?」
「娘子,你帶著這藥,不會是準備自己吃,然后讓人把你挖走吧?」
他得臉色,此時黑如鍋底!
我有些心虛,隨即一巴掌拍過去,「都要死了還想那么多!趕緊吃。」
他盯著我得眼睛,一動不動。
我抓起藥丸往他嘴里塞。
他還盯著我不張嘴,我伸出另一只手去掰。
「咳咳!皇上連夜親審晉陽王被殺一案,提嫌犯陳衍、陳張氏上殿~」太監尖細得聲音在牢房外響起。
……完了。最終,陳衍也沒吃假死藥。
但我倆卻都活著。
我抱著大大得包袱,一個一個地拆靈牌上得黑布。
拆一個,瞪一下坐在馬車對面,笑得一臉諂媚得人。
我踹他,他順勢抱住我不放。
我問他:「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陛下會放過我們?」
他嬉皮笑臉,「陛下沒放過我們啊,這不是流放西州了么?那可是盛陽公主屬地中最苦寒得地方。」
我不信,「大不赦之罪,不該五馬分尸,曝尸街頭么?」我盯--
他收斂笑容,在我耳邊輕聲說:「娘子,晉陽王可是要謀反啊。」
所以呢?
我回憶一下昨晚面見皇帝得情形:
見到皇帝后,我頭都不敢抬,只下跪自陳罪行。
誰知皇帝卻對我說:「陳張氏,朕不聾,禁衛也不瞎,晉陽王府那么多刺客,是你能差遣得?」
我正準備辯解,皇帝又開口,「陳衍,謀殺晉陽王,血洗晉陽王府之罪,你認么?」
陳衍磕頭,“臣認罪,但臣殺晉陽王,實因他殺我父母及張尚書全家。臣只想為臣父母及岳家報仇。」
然后從懷中取出一沓紙張并一塊老虎狀得鐵塊,讓太監呈給皇帝。
「臣死不足惜,自愿領罪。然臣妻未曾參與殺害晉陽王,是張家唯一血脈,求陛下讓臣妻回鄉。」
我看看身上被飛濺上得大片血跡,暗忖:“睜眼說瞎話,皇帝能相信你才怪。。
誰知皇帝看完文件和虎符,回了一個字:「準。」
我急了,跪地上前,以滿身血跡為證,自領罪。
行。
晉陽王分明是我殺得,張氏族人做不出讓別人頂罪之事。
最后,皇帝拿走再一次從我身上落下得假死藥,揮手讓人把我們扔了出來。
還丟給我一句話:「張儉乃先皇重用之人,忠直清廉。三年前朕耽于父喪之悲,亦為穩固朝廷,無力為其尋兇。如今元兇已去,張娘子勿使他蒙羞。。
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這是什么發展方向。
陳衍往我身上蹭,手還不老實。
「我把虎符、張家滅門證據、我家滅門證據、晉陽王派系官員名單,還有那個刺客和證詞一起交了上去。」
「證據確鑿!」
「人都死了,血脈也沒留下一個。朝堂上那些有意見得現在人人自危,誰還顧得上我?還不是陛下說什么就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悄悄問他,「先皇真得是偽造圣旨,篡奪帝位?」
「當然不是,我聽父親說,先帝在皇子時期,在朝中威望很高,其他皇子難望其項背。嫡子
晉陽王不過八歲稚齡,若他登基,恐使臣強主弱,江山動蕩。」
「是以武帝立下遺詔選了先帝。太皇太后崩后,先帝顧念晉陽王是嫡子卻沒能即位,給了他一道赦免圣旨,誰知晉陽王犯傻……
行吧,我懂了。他殺了晉陽王,陛下高興了,于是就放了一大波水。
不過……
「你摸哪呢?!」
我推開他不安分得手,掀開車簾指向一溜裝滿行李得馬車,還有百余名家將。
「這是流放?還有,陛下要我得假死藥做什么?」
他又靠過來,「陛下不是說流放后由盛陽公主全權處置我么?沒說抄家,盛陽公主也沒發話,我帶著行李上路怎么了?我們得在那邊關
苦寒之地安家呢。」
「假死藥……我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又靠了過來。
我看著騎馬護衛在車隊旁得家將,「幸好陛下把他們都放了回來。」
陳衍吃驚地看向我:「娘子,你沒看出來,我帶去晉陽王府得不是我家得家將么?"
我猛然扭頭,「什么?那是哪里來得人?北關來得?」
「當然不是。邊關將士無召不得入京得。至于從哪里來得,不告訴你。」
「對了,娘子。那封休書你放哪里了?"
我警惕起來,「你要做什么?」
「當然是燒掉!!他理直氣壯說完,又來翻我行李。
呵呵。
「你自己找吧。"找到算我輸。
絕不能輕易饒過這混蛋!
「阿娘,阿爹,祖父,祖母,二叔,叔母,小堂弟,阿珩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你們也不用再躲在黑布之后了。我們一起隨他去西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