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古怪之事多在鄉村,因為那里有望不到邊際的青紗帳,有漆黑的夜里家畜及畜牲活動的影子,有一座座荒蕪的墳塋,有廣袤的大地。
“遠怕水,近怕鬼。”是因為你去了遠方 不清楚陌生水域下的溝溝坎坎,多前行一步,可能就有滅頂之災;近在家門,卻聽過多少輩人傳聞下來的邪穢之說。
我的那次細思極恐的經歷也是在鄉下,是在我13歲的時候。
請相信,那年我真的13歲。以下的情形就發生在13歲的我的身上。
那是個大雪過后的冷天,頭天晚上父親就安排說,讓我早上跟他去磨米,由于快過年了,磨米的人多,要早起。
這樣的事情我是不太情愿卻有些興奮的,當然更多的是無奈。不情愿的是大冷的天要起早,興奮的是要用驢駝著高粱去磨米,正迎合我這個13歲孩子的玩性,無奈的是父親的脾氣不好,他的旨意是不好違抗的。
凌晨2點多,用農村人的話說,是冷的鬼呲牙的時候,父親招呼我起來,到生產隊去借驢。
這是個不成文的慣例,當時的每個生產隊都要飼養幾頭驢,除了在開春種地時干些拉磙子壓地的農活外,主要是為村子里的各家各戶磨米換面當腳力。
我是樂意去借驢的,因為從生產隊牽出來,便可以騎著它。于是,匆匆穿好衣服,少刻就騎著驢回來了。然后與父親把一袋子高粱搭到驢背上,就去磨米了。
當時的磨米加工廠在鄰屯的北楊臺,我們兩個自然屯間大約有2里地的路程。意想不到的是,到了磨米加工廠(農村人稱是磨米缸子)后,父親見當時磨米的人并不多,起個大早不容易,便臨時決定,讓我牽著驢趕回家,再駝一袋子高粱來。
這樣的指令的確讓我有些打怵,畢竟是深更半夜,而且路邊還有幾座墳塋;畢竟我剛剛13歲,甭說別的,回來的路上如果高粱袋子從驢背上滑下來,憑我自己是很難搬上去的。但從當時父親的表情上看,他已決定了,是不容置否的,我也只能牽著驢回家去取高粱了。好在回家的路上我可以盡情過把騎驢的癮。
北風嗖嗖,月光微弱,大地白茫茫。憑借日常對路況的熟悉情況,我細心的以路旁的溝溝坎坎做參照,牽著韁繩騎著驢行進在回家的路上。
路的中途有一道大壕溝,兩旁還有幾座墳塋,那無疑是最讓我心里發緊的地段。
接近那段路了,我用韁繩急抽了兩下驢背,讓它加快腳步。
寂靜的狂野上,只有風的呼叫和驢蹄子踏雪的有規則的聲響。
猛的,驢止步不前了,而且它歪著頭要往回走。
這一反常的舉動當時讓我心跳加快了。要知道,在屯里人關于鬼邪穢的傳聞里,是這樣的說法:驢對邪穢是最敏感的,黑夜里只有驢能看邪穢的東西。
“驢不敢朝前走了,前面有邪穢!”那是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好在聽人們說:走夜路的時候,千萬不能回頭,因為人的額前腦后有三盞燈,這三盞燈亮著,邪穢就不敢近前。但回一次頭那三盞燈就會滅一盞。我邊告慰著自己千萬莫回頭,邊從驢身上跳下來,要趕著它繼續向前走。
“咔嚓、咔嚓……”猛然,大溝里傳來勻稱的聲響,循著白茫茫的雪地望去,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向這邊移動,那一刻,隨著一身冷汗,我的頭發忽地豎了起來。
“咔嚓、咔嚓……”的聲響越來越清晰,那東西在不緊不慢的朝我靠近,我抱住驢的脖子,俯下身子躲在驢的身后,邊緊盯著那個越來越近的家伙,邊打著主意:往回跑嗎?不行,它如果是邪穢之物,人不可能跑過它,它如果從后面追上來更可怕;大聲喊嗎?也不行,這地方離兩邊的村子都遠,不僅人們聽不到,而且喊聲說不定會讓這個家伙發狂。
我于六神無主中邊以驢做掩護盯著它,邊祈禱:你趕快離開吧!邊在附近地面上尋找是否有可以用來與其搏斗的棍棒。但周邊除了雪,什么都沒有,想找個土坷垃都難。
黑影,越來越近了。
突然間,“咔嚓、咔嚓”的聲響沒了,那家伙明顯是發現了驢和我,停下來向這邊張望。也就在抬頭的那一刻,它下意識的 “哼”了一聲。
是豬!憑著一個農村孩子對家畜習性的熟悉,從那“哼”的一聲里,我立馬斷定那不是什么鬼,是一頭散養的、閑溜達的大黒豬。
驚嚇、激憤和著氣惱,我不顧了一切,撒開驢韁繩,邊摳起地上的雪塊,邊大步沖過去追攆。
那豬一溜煙的跑開了。
那一次遭遇,驚心動魄,可氣可惱。那一年我13歲,細思極恐的情形永久留在了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