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執(zhí)政的63年中,對漢臣的防范、打壓是前所未有的。時人稱漢臣在外為官者,能當到布政使已經是天花板了。雖然乾隆朝也有漢人督撫,但這個數字是極其稀少的,用官方的話來說就是“殊榮”。
漢臣出任督撫本來難度就極高,而且就是有幸當上了督撫,處境也很尷尬。因為在重滿抑漢的大背景下,漢臣督撫不僅要看乾隆的臉色,就連一般的滿洲官員,也輕易不敢得罪。
漢臣被滿臣壓得喘不過氣乾隆三十年十一月,兩江總督高晉向乾隆匯報工作,提到了蘇州同知段成功因患瘧疾“不能檢點案牘”,以至于下屬龔玉等人貪瀆,并說段成功并不知情。
乾隆是不好糊弄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高晉的漏洞,認為這是有意包庇。因為瘧疾一般都是幾天發(fā)病一次,即使是很嚴重,也不至于臥床不起,更不會耽誤重要的公務。
乾隆很快下旨申斥江蘇的一眾高官,尤其點了江蘇按察使朱奎揚的名。因為這起案件的主審人便是朱奎揚。
朱奎揚是漢臣,乾隆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文獻中記載朱奎揚從知縣做起,在數次大計中被評為卓異,也多次被乾隆召見。
但是乾隆始終認為朱奎揚不是大才,在幾次召見后都有相關的評價,如“人伶俐,局面小”、“亦解事”、“可用運司之人”、“此人不用,似屬委屈他,臬司(按察使)自可,再上亦不能。”
可以看出,在乾隆眼中朱奎揚頂多能干到按察使,再往上就不行了。而就是乾隆親點按察使的朱奎揚,在段成功的案子中,竟然敢徇私。事后,乾隆下令將朱奎揚以及蘇州知府孫傳柯革職,逮至京師問罪。
其實朱奎揚還算是個合格的官僚,他為官數十年在百姓中的口碑也還不錯。據他的交代,是因為他不愿意得罪江蘇巡撫明德。而明德就是典型的滿洲貴族出身,他還有一個兄弟叫和其衷,同時期擔任山西巡撫。
漢臣督撫同樣也要矮上一頭段成功也是漢臣,他在山西當知縣的時候,就受到了山西巡撫和其衷的庇護,這當中自然也免不了利益輸送。
早在三年前,和其衷至熱河行宮陛見時,段成功就出銀上萬兩,為他打點路上的花銷。
和其衷作為回報,對段成功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其貪瀆胡為。讓人驚訝的是,段成功在做山西陽曲知縣的時候,竟然將府庫銀兩占為己有,后來被查出了虧空,和其衷非但沒有彈劾他,還令山西各州縣為他代為彌補虧空。
乾隆二十九年,段成功升任蘇州府同知(知府佐貳,正五品),二年后就貪瀆事發(fā)。
當時擔任江蘇巡撫的是漢臣莊有恭,莊有恭狀元出身,是清代著名的能臣、清官。按說在他任上,不至于會袒護段成功。
然而莊有恭在得知段成功的事情后,竟然也網開一面,他對蘇州知府說:“如果他家人書役不供出段成功知情得贓,也就罷了。”
也就是說,莊有恭也是抱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tài)度來處理這起惡性案件的。
江蘇巡撫發(fā)了話,底下辦事的人豈能較真。而且和其衷、明德兩兄弟又在背后運作,希望保下段成功,如此一來,作為主審的江蘇按察使只能做個順水人情。
段成功案發(fā)不久,莊有恭就已調任不再擔任江蘇巡撫,接替他的正是明德。莊有恭后來也受到了乾隆的懲罰,令他“據實回奏”。
莊有恭的說法是“離任在即,何必結緣”。清代官場上向來有這樣的規(guī)矩,就是離任官在大原則沒有問題的情況下,是不能為難現任官的。同樣,接任者也不能刁難離任者,否則就是官場的異類,要受到同僚們的鄙視。
當然,莊有恭的心里話并沒有說給乾隆聽,即便說了也與自己無益。那就是滿漢關系,身為漢官的莊有恭的確不愿、也不敢輕易得罪和其衷、明德兩位滿族封疆大吏。
對于段成功一案,乾隆倒是很強硬,與案所有官員都受到了相應的處罰。就連曾擔任山西太原知府的劉墉,也因此獲得了“包庇屬下”的罪名,而且差點為此丟了命。
從段成功的案子上可以看出,漢臣官員在乾隆一朝的地位是十分尷尬的,尤其在督撫這個群體中,漢臣始終被認為是不合群的,因為在滿洲貴族眼中,大清是滿族的大清,漢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