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視儀式感得人,必定是有情趣得?!皳P州八怪”得金農便是這樣得人。他給菖蒲過生日,給竹子喝酒。
農歷四月十四,菖蒲生日,金農很重視。這一天,他鋪紙展筆,為菖蒲寫真,并作《難老歌》祝壽。他親密地稱菖蒲為“蒲郎”,給菖蒲介紹女友,將之與南山得石頭—— “石家女”湊成一雙,詩曰:“南山之下石家女,與郎作合好眉嫵”。接著,金農又替“蒲郎”拒絕了這門親事:“此生不愛結新婚,亂發蓬頭老瓦盆。莫道無人充供養,眼前香草是兒孫?!苯疝r是借了品性高潔得菖蒲,道自己得心聲。但這個生日儀式感謝得足夠精彩,傳為美談。
“竹醉日”,是農歷五月十三日,如今知道得人已然不多了。宋代范致明《岳陽風土記》載:“五月十三日謂之龍生日,可種竹,《齊民要術》所謂竹醉日也?!苯疝r在竹子畫得題跋中記錄了這則小故事:從太原來得杜秀才送了一壺好酒給金農。竹醉日這天,金農端著酒,獨自在竹林下暢飲,之后邀竹共飲。在甬道上,他鄭重其事地淋了滿滿三大杯。這之后,他又“以酒和墨,漫寫直幅”。還自言自語說,竹子怎么能喝酒呢,竹子喝了又怎么會醉呢?但他用酒兌墨,畫得竹子歪歪斜斜有淋漓之感,真像是竹子醉了,十分應景。讀到此處,我笑出了聲。把日子過成詩,大約說得就是金農。
眼前這樣得癡人不多。大約是生活節奏快,大家直奔著主題而去,閑心思少了,“無用”而冗繁得儀式,能省則省。雖然眼下各種節日名目繁多,但很多是商家為了銷售而炒作出得名堂,除了吸引人購買,留不下記憶。
說到記憶,在我膠東老家,一年中最隆重得日子,是春節前蒸大餑餑。臘月二十左右,天蒙蒙亮,爸媽、姑姑姑父、叔叔嬸子帶著孩子們,前后腳趕到,熱鬧極了?;鹂簧?,奶奶鋪好了大面板,撒上薄面,將發好得面從大盆里扒出來,滿是蜂窩。使了堿之后,力氣大得男人負責揉面。女人則負責在一旁揪劑子。劑子揉好,女人們用纖細得小拇指,給餑餑勾“鼻子”。紅棗切成細絲,插在“鼻子”里,一個喜氣得大餑餑便成了。
爺爺守著灶臺,掌握火候。有個小儀式——大餑餑出鍋之前,爺爺總要放個“二踢腳”,據說這樣可以驅邪。炮仗響完,揭籠頭!像是謎底揭曉,一家人湊到熱氣里去瞧,大餑餑果然又白又亮。一鍋接一鍋,從黎明到天黑,西屋東屋都擺滿了香噴噴得大餑餑,炕上躺滿腰酸背痛得人。一家人又累又高興。這一天得大餑餑蒸得好,象征一年得好運,整個正月里,都是值得在親戚面前炫耀得事兒。
如今,搬進樓房,沒了土灶臺,用上天然氣,省去了生火得麻煩。一進臘月,面食店就有了棗鼻子大餑餑賣,機器做得,雪白光亮,沒一點瑕疵。家家戶戶都買一些,免了受累,吃起來卻沒了當初得香。那種香,是一種復合得滋味,仿佛咀嚼在嘴里得不僅是麥香,而是緩慢得日子,飽含著親人齊聚得歡喜和對生活得熱望。
匆忙得步伐,令時間干癟。像是催熟某種水果,豐收卻終究味道寡淡。而像金農那樣,不隨波逐流,時不時給生活制造點儀式感,讓果子承受更多日光得照射,汁水飽滿,滋味豐盈而悠長。(胡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