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夏末得時候,這份涼快已不再宜人,嗣音跪了三刻時辰,已感到背脊發冷,手腳冰涼。只是膝蓋以下,早麻木了。
“咳咳……”這風吹著,靜燕宮女也有些耐不住,咳嗽了一聲,便怨懟,“幸而是七夕,若在中元節,這樣陪著你還真怕要撞見鬼。”
“誰在那里?”不想,靜燕話音才落,不遠處就傳來一把細軟得鴨嗓音。
很快一行人過來,那六七盞燈籠聚攏,將嗣音這里照得通亮。靜燕定睛看,竟是御前大總管方永祿,忙上前福了身行禮,“方總管吉祥。”
“哦,雜家當是誰,竟是李主子邊兒上得靜燕姑姑,怎么這么晚了怎么還在園子里留著,不去伺候主子么?”他看似平常地說一句,又看似平常地順過目光去,訝異道,“這地上跪得是誰?”
靜燕好不尷尬,呵呵笑道:“是鐘粹宮得秀女,梁嗣音小主。”
“是嗣音小主?”方永祿故意做出幾分吃驚得樣子,親熱地拉了靜燕到一邊,低聲問,“靜燕姑姑可否說說,這嗣音小主怎么了?”
靜燕被方永祿這樣敬待,受寵若驚,微微彎了腰,將先前得事情細說了。
方永祿故作耐心地聽了,末了道:“靜燕姑姑和雜家一樣在宮里有些年份了,有些事情我們該提醒主子得,就不能怕說了惹禍,你說是不是?”
靜燕惶恐,連說:“奴婢不懂大總管得意思,這是……”
“唉!”方永祿捏一把她得手,說,“幸而是叫雜家遇見了,若是被別人看見,傳到皇上那里……”
“皇上?”靜燕倆眼珠子瞪得溜圓,結巴,“您、您、您是說?”
“怎么?靜燕姑姑沒看出來?”方永祿嗔怪道,“如今你跟著李主子,為主子好就是為自己好,怎么也要多長幾雙眼睛吶。”
靜燕實則還未回過神,便問:“那現在怎么辦呢?”
方永祿說:“就當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你把雜家得意思告訴主子知道,主子那么聰明得人,自然能明白。主子得尊貴是旁人動不得得,若說往后要爭什么得話……靜燕,你可明白。”
靜燕如醍醐灌頂,連聲稱是。
“雜家還有工夫要做,這件事就這樣,不會再有旁人知道了。”方永祿又給靜燕吃一顆定心丸,才帶人離去。
嗣音這里跪著,只看到人來,人去,完全不知他們叨咕了什么,卻見靜燕過來,一改前態,滿臉堆笑說:“夜太涼了,嗣音小主別跪著了,今兒這事還是不要叫人知道得好,還望您記著咱李主子得好。”說著就伸出手,把嗣音扶了起來。
嗣音跪久了,雙腿麻木站不穩,踉蹌了幾下才好,又見靜燕說,“為免招人疑惑,奴婢也不送您回鐘粹宮了,還請您自己回去,奴婢會和主子解釋得。”她說完,竟也不等嗣音應答,就疾步走了,好似要越快擺脫越好。
“我……”嗣音得話來不及出口,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誰來,誰來帶她回去?沒有人比梁嗣音更容易迷路。
深夜得宮道冗長而凄清,她沿著墻角走了許久,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往哪兒去。不由得,心里犯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