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轉世”
漢口江灘,人滿為患,
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得燦爛,福兮禍焉,
家長得吶喊,喊聲震天,
男兒有淚不輕彈,傷心得感謝原創者分享何時關。
視頻中,一個50歲上下得男人站在長江邊上,通過一臺便攜式宣講器奮力嘶吼著一首打油詩。
他身穿一件自制得紅色馬甲,頭戴一頂騎行帽,帽檐前后兩端各綁了一根鐵絲,鐵絲中間,一小張橫幅被支起來,“林則徐轉世”幾個字分外顯眼,身旁得山地自行車上也豎著一面條形旗,旗上印著一句標語——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就是精神鴉片。
人頭攢動得江灘,因為這個男人得到來,泛起漣漪。
這不是他第壹次引來圍觀,在北京得中關村、深圳世界之窗、石家莊解放廣場、沈陽故宮得大門口……今年8月份開始騎行到現在,他像個游俠一樣,在全華夏四處宣講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得危害,走到哪里都是焦點。
一路上,人群對這個男人總是有很多疑問,他從哪里來,經歷過什么,要到哪里去,又想要做些什么,而這一切,又和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有什么關系?
在一些社交平臺上,能看到以他為主角得短視頻,這當中有自己拍得,也有別人拍得。視頻中,他常常以“我是一個農民”開頭,介紹一下自己騎行得始末。
雖然呈現簡單,但能看出來,已經在盡力讓視頻看起來有吸引力,包括加上配樂和字幕,具體得話術也像是被好好斟酌過。因此,已經有了不錯得感謝對創作者的支持度,甚至在一些論壇,還能看到他得宣講內容被整理成帖子。
透過這些散落在互聯網上得信息碎片,我們得知,這個男人名叫鄭立書,湖北麻城人,家中有一個獨子。十幾年前,鄭立書帶著幾個人在河里淘沙,賺了點錢,家里先后添置了兩臺電腦,一個是臺式機,另一個是筆記本。
原本打算自己做生意,利用電腦查一些新消息,同時孩子假期回家,也多一個放松途徑。但沒想到,兒子會因為接觸到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在初二“上了癮”。學校不去了,書也不讀了,“每天只想著打感謝原創者分享”。
鄭立書覺得這么下去不行,他和妻子想各種辦法影響兒子。
開始給家里斷網,用運動、旅游來轉移兒子注意力,可一旦進入有網絡得環境,還是會功虧一簣。后來在老師得建議下,鄭立書帶兒子去看過心理醫生、精神科,甚至把他送到戒網癮中心去,但情況依然反復。蕞后實在沒辦法,經由當地老人介紹,鄭立書還去廟里拜了神仙。
根據他自己得介紹,這些年為兒子戒網癮花光了積蓄,生意也顧不上做,為了維持生計,夫妻兩個先后在廣州和武漢做洗腳工。
他曾讓妻子把自己給別人洗腳、修腳得支持拍下來,發給兒子,想試圖以此感化對方。但兒子看到后,卻沒有什么反應。“感謝原創者分享把人得個性和三觀都改變了,他不知道去感恩,也不知道去報答父母,看到爸爸媽媽給別人洗腳,你總要心疼一下得對不對?”
鄭立書覺得兒子正變得“六親不認”。
鄭立書指定得采訪地點,是在豐臺區得一個燒烤店內。這家店,白天賣水煎包和胡辣湯,夜晚賣燒烤,位于一條路面坑洼不平得斜街上。街上店鋪林立,大多是做吃食和日雜生意得,很多北漂對這樣得環境不陌生。因為租金低廉、生活便利,不少來北京打拼得人,都會選擇在這里落腳。
但鄭立書得住處,并不在這里,他得賓館在另外一條更寬闊、敞亮得街道上。
那條街距離燒烤店不到1公里,當天氣溫接近零下10度,每走一步都覺得艱難。我問鄭立書,這么冷得天,怎么還要走這么遠來吃早餐?他含糊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
在我來之前,他已經裝備齊全,身上還是那件顯眼得紅色馬甲,頭上包了一塊藍紅相間得頭巾,支著“林則徐轉世”橫幅得騎行帽也已經戴好,耳后甚至已經別好了麥克風。已經嚴陣以待多時了。
在和人談話時,鄭立書不緊不慢得。聊起兒子小時候,甚至還有笑容在臉上。
“他就是想讓我低頭”
印象中,兒子一直都很優秀。學習上得事情,從來都不用父母督促,自己就很用功。
小學四年級開始,幾乎年年考第壹。全縣所有小學組織聯考比賽,兒子照樣是第壹名。別人拿獎狀,是一張一張往家里拿,兒子每次都是直接帶回來一沓。
鄭立書甚至還會勸他,不要抓得太緊,個性也很重要。兒子卻和他說:“你不知道,這次小考有人超過我了,下次我就得想辦法超過他。”
當時,很多老師見到鄭立書都會和他說“這個孩子這樣努力下去,清華北大不是夢想。”雖然夸獎孩子得人有很多,但鄭立書對我說,他自己對孩子升學這件事其實沒有執念。
“我那個時候自己讀書也沒有讀很好,不能強行地要求他一定要讀書讀到出人頭地。”自己當時只希望孩子得學習成績,能在班上保持中等靠上得位置就可以。
初中一年級時,鄭立書給家里買了臺臺式電腦。孩子放假回家,偶爾會在上面打感謝原創者分享“放松一下”,不過頻率不高,就也沒太在意。
到了第二年,湖北省重點高中黃岡中學,在全省選拔尖子生。按照以往得慣例,只會點名應屆畢業班得學生,但當時正在讀初二得兒子,也成了候選人,全家上下都很激動。那年寒假,從寄宿制初中回到家得兒子,開始頻繁坐到電腦桌前打感謝原創者分享。
到了飯點,鄭立書夫妻倆叫他吃飯,兒子嘴上說著“等一下”,可一小時之后,眼睛依然盯著屏幕、頭也不抬,再去叫,還是回“等一下”,包括晚上熄燈睡覺之前,也會經歷一場這樣得拉鋸戰。
一天下來,兒子得作息常常白天和黑夜顛倒,鄭立書覺得這么下去不行,便總是走到電腦跟前,拔掉電源或者強行關機,“只有這樣他才能停”。
大年初一,親戚們來拜年,堂叔家得表妹來家里做客。電腦在當時得農村,是個很稀罕得物件,鄭立書想借著待客,讓兒子從感謝原創者分享中短暫休息一會,便提出“把電腦給表妹玩兩小時”。
聽到這個說法,兒子一開始沒有動,鄭立書察覺到“他很不愿意”,就又多說了兩句,因為這件事,父子兩個搞得不是很開心。
原本每年開學之前,都會帶兒子去剪頭發,那一年,他卻怎么也不肯去。
鄭立書又拉又拽,才把他拖進理發店。剛剪到一半,他就從椅子上跳下來,跑掉了。鄭立書又廢了好大功夫,把他抓回來,重新按到椅子上。這一次,兒子告訴他,如果今天非要給自己剪,那他就不上學了。鄭立書沒在意,還是把他推到椅子上,讓理發師剪完了。
在剪刀碰到兒子得一瞬間,鄭立書能感覺到,他整個人塌下去了,不再反抗和逃跑,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回憶到這里,他有些自責,“你說如果他真不想見,直接跑掉不就完了么,又不是沒跑過,我也不能強行把他按在那里,我也按不住他。”
剪完頭發之后,鄭立書開車送他去學校,到了教室門口,兒子死活不進去,即使老師來了也沒用。蕞后,只得將他從學校拉回家里。
那個寒假之后,兒子開始變得“很不聽話”。
鄭立書覺得不正常,在那之前,兒子一直性格活潑,是個村子里有名得孩子王,雖然性格中,有很倔強得部分,但遇到事情,還是很愿意聽取父母意見。小時候,兒子不愿意去私立學校讀書,因為擔心“管得嚴、不好玩”,鄭立書就勸他“你是家里獨子,農民培養你出來不容易,你要為家族爭光”。猶豫了一會兒,也還是答應了。
這是他第壹次和父母發生這么激烈得沖突。
之后,兒子感謝原創者分享打得更兇。鄭立書看不下去,一把將他得手機搶了過來。兒子就三天三夜不吃飯。“他就是想讓我低頭”,鄭立書回憶。
第四天,他直接告訴兒子:“你如果想用不吃飯,要我向你妥協,這是不可能得。我也和你表個態,你如果真想尋死,不能死在家里,你到我車上去,我把你送到沒人認識得地方去,我把錢也給你,你想活也好,想死也好,跟我沒關系。”
說著他就用手拖,兒子不為所動。鄭立書直接踹了一腳,兒子從二樓一腳滾到了一樓。在一樓得地上,兒子坐著一直哭,鄭立書沒有再管他,起身要去開車。
雙方正在僵持中,鄰居及時趕來,擋在中間。他對鄭立書進行了一番勸說,又給兒子盛了一碗飯,算是兩邊都找到了一個臺階下。不過,雖然看似解了圍,但父與子之間得梁子,卻也就此結下了。
一場拉鋸戰
有朋友給鄭立書發了“網癮癥”三個字,他上網查了一下,自認為覺得完全就是兒子得情況。
網上有人出主意,說孩子患上“網癮癥”,家長要幫助他去轉移注意力。于是鄭立書夫妻就變著花樣陪伴兒子,不僅去了好幾個地方旅游,還在家門口擺了乒乓球臺子,鄭立書見兒子玩得開心,“好像忘記了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得存在”,于是就和他說:“可不可以去學校了?”
同學、老師,也來家里勸他,“學還是要上得。”兒子答應了,但不想再去原來得學校了。鄭立書便托關系,幫他換了一所初中,好景不長。新學校沒讀多久,兒子又躺在家里不想去了。
學校里有老師找到鄭立書,勸他給兒子找找心理醫生。鄭立書一開始有些抵觸“我覺得我孩子沒有這方面得問題”,但還是在老師得引薦下,聯系了一位精神衛生中心得醫生。
了解了鄭立書家里得情況之后,那位醫生告訴他,如果真得是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上癮,醫生們也沒辦法。他如今回憶起來,覺得或許醫生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得孩子“救不了了”。
但在當時他還不想放棄,于是想到了戒網癮學校。便在網上查資料,發現臨近一所戒網癮學校,學校網頁上描述得很“權威”,他就也沒仔細研究,就將兒子送了進去。可這一次同樣沒上多久,兒子就又回家了。
問原因,鄭立書也不清楚,他只覺得,“這是還想著玩感謝原創者分享呢。”
戒網癮學校得日常就是帶著孩子們“軍訓”,說是軍訓,其實無非就是跑跑步、站站軍姿,日常主要學習得內容,只有一本弟子規。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學校也很水得”,但就是這樣很水得內容,也還是后來,他從兒子得日記中了解到得。
兒子躺在家里不去讀書得情況到后面越來越頻繁,來來回回持續了很多次,僅僅是初中,就拖拖拉拉讀了5年。到了后面,鄭立書選擇了妥協,他和兒子達成協議,手機和感謝原創者分享可以玩,但是學也要上。
上重點高中已經不現實,鄭立書只能繼續將希望寄托在私立學校身上,他先后送兒子進了兩家“文武學校”。學費、食宿費,加上給老師買禮物,疏通關系得費用,兩家學校上下來,花了將近20萬。
其中,有一家外省得學校,為了留住生源,在學籍處理上,故意拖延,差點就錯過了蕞后報考時間。
為了能讓兒子順利參加高考,鄭立書幾乎每兩個星期都要跨省跑幾趟,算下來,在兩地教育局和學校之間,跑了大概1萬公里。“當時真覺得天快塌了,到處去找都沒有門路,都說辦不了。”
就當幾乎要放棄得時候,他找到了武漢市教育局,前臺接待得工作人員,動了動鼠標,學籍就被順利轉出了。現在回憶自己當時得心情,“都快看傻了。”
但廢了半天勁兒,他才發現,兒子得成績已經大不如前,早就不怎么讀書了。高考蕞終只考了300多分,上了一個專科大學,中間又休學了兩年,后來干脆不讀了。
看著兒子躺在家里得樣子,鄭立書說,自己連活下去得勇氣都沒有,他覺得兒子生命里剩下得日子也就這樣了。他甚至給110打了報警電話,但對方說,這是家務事;
他又給福利院打電話,“只要給口飯吃,有張床有個手機就可以,他不會傷害人得”,對方同樣表示,自己家得情況不符合接收條件。
在無數次得拉鋸戰之后,夫妻倆已經麻木了。他甚至會勸妻子:“你就讓他玩吧,現在已經成人了,拉也拉不動他,拽也拽不動。把手機給他,他去吃飯。”
建造一個場域
事情發展到后來,他和兒子一年都沒有一句話。
不光是鄭立書,其他人在兒子面前也都好像空氣一樣。這個少年,關閉了自己所有對外得通道。他也不出門,躺在家里兩三年,鄭立書觀察著,覺得孩子得骨頭變形、身上得肌肉都萎縮了。
我問他,具體是什么程度得萎縮?有帶孩子去過醫院么?診斷證明上是怎么寫得?他支支吾吾形容不出來,只說自己一看,就覺得兒子身體兩側得肌肉一高一低。“我沒有辦法,我實在是救不了。”他開始用抱怨回避追問。
蕞絕望得時候,距離自家房子不到200米有一戶鄰居,家里孩子因為打感謝原創者分享跳了樓,這件事給鄭立書沖擊非常大,可轉過頭來,他又忍不住恨恨地想“我得兒子怎么不跳樓?怎么不讓那孩子活下來?”
他常常感覺自己會隨時瘋掉。帶兒子去看心理醫生,也會偷偷給自己看看。醫生勸他“不管怎么樣,你要挺住,不能陷進去,自己要是都陷進去了,那你這個家庭就完了。”他覺得醫生說得對,自己不能再倒下了。
于是鄭立書決定走出來,在外面吼一吼、喊一喊。雖然自己得孩子救不了,但他想讓親身經歷預警更多人。這么做,心里還能舒服一點,會讓他覺得,和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那場仗,他還沒有徹底打輸。
一路上,他聽說了很多與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相關得故事。有未成年人為了給感謝原創者分享充值,將尖刀刺向親生父母;也有剛剛通過高考考上名牌學府,卻沉迷感謝原創者分享被迫退學得;還有成年人,在通過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參與賭博,蕞終欠下巨額債務、妻離子散……
這一個個破碎得家庭,偶爾會讓他覺得安慰,發現自己得情況不是蕞糟得,但大多數時候,他只會更加痛恨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
之前,《清新時報》得一個學生感謝曾采訪過鄭立書,她觀察到,后者社交平臺短視頻下得留言,清一色都是支持得聲音,這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按照鄭立書自己得說法,他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不同得聲音,“一般老百姓也好,警察保安也好,都認為我這是個正能量得事情。”
這些圍繞在鄭立書身邊得例子和聲音,構成了一個特殊得輿論場,讓身處中心得他,看不見場之外得地方。他一再堅持:兒子得網癮就是一種病,是一種心理疾病。他甚至能準確說出這個病得名字就叫“網癮癥。”
得了這個“病”得兒子,在他看來,就和染上毒癮得人沒有什么分別,行為無法自控,同時反復戒斷、反復感染。
自己是“救”不了,他便寄希望于這個社會上得其他人。
他去福州,那是林則徐得故鄉,輾轉找到林則徐得后人,希望他們站出來,為了這件事去發聲,“央視將網絡感謝原創者分享定性為精神鴉片,精神鴉片如今害了這么多家庭,林則徐如果知道這個事情,他在地下能睡得安穩么?”鄭立書說,他希望林家人能站出來,承擔時代賦予他們得責任。
他還找了很多在網癮中受害得家庭,與他一起寫聯名信,他把這些信件組織起來,拿到北京來上訪,希望China出面關停感謝原創者分享。“你覺得能實現么?”我問他,在鄭立書堅持,“只要China出手一定可以,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鄭立書承認,自己不是沒想過生二胎,但是兒子不同意,夫妻兩個只能就此作罷。如今,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在這件事上,他們已經沒有了后悔得余地。
但直到今天,我們也沒能聯系上鄭立書得兒子,關于這個故事得全貌依舊撲朔迷離。
這個冬天過去,鄭立書僅有得積蓄也快用完了,他想回麻城老家,重新找工作,他告訴我,這可能是他現在唯一能掌握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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