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 斯密曾在其書中寫道,人類有一種以物易物的內在偏好。
這種傾向純粹是人類的本性,迄今為止,關于當今世界貿易起源的研究寥寥無幾。比如,早在有歷史記載的人類文明之初,在美索不達米亞與阿拉伯地區南部之間的廣闊范圍內,便已有繁忙的谷物與金屬貿易。往前回溯,考古學家已經掌握有力證據,早在史前時代,便已有長途運輸黑曜石、石器等戰略物資的痕跡。盡管包括其他靈長目動物在內的物種時有彼此共同培育和分享食物的行為,但系統性的貨物、服務交換——尤其是遠距離層面上的——卻從未被發現過。這一行為目前只存在于我們人類之中。那么,到底是什么驅動了早期的人類貿易呢?
進化人類學家將現代人類在非洲東部與南部的活動的起源上溯至10萬年前。這些行為之一便是人類“以物易物”的內在傾向,這也使得人類社會生產出了前所未有的豐富而多樣的物品。
盡管世界貿易往往與陸路和海路交通的科技創新相伴而生,但政治的穩定其實更為重要。譬如,公元前30年,屋大維揮師于希臘西部的亞克興角,擊敗安東尼與埃及艷后克利奧帕特拉的勢力,大面積地擴大了羅馬帝國的版圖,實現了帝國疆域內的和平與穩定。
在此之后,大量的胡椒、異域珍獸、象牙與名貴珠寶便通過貿易從東方涌入羅馬。盡管當時整個意大利半島都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中國人,就連制圖師也未必了解中國準確的地理方位,但中國的絲綢還是在潮水般的新奇商品中脫穎而出,成為最為出名,也最令人渴求的商品。
讓我們來考察一下貿易對于我們星球上農業進步的貢獻。試想一下意大利美食中沒有西紅柿,印度大吉嶺的高原上沒有茶樹,美國人的餐桌上沒有小麥面包或牛肉,除了咖啡的原產地也門之外沒有咖啡館,或者德國的烹飪中沒有土豆的場景。
在“哥倫布大交換”之前,以上假設都是真實存在的。當時,地球上各地居民都只能獲取極為有限的農產品品種。然而,“哥倫布大交換”之后,也就是在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的1492年之后的數十年之間,通過物種的大交換,數十億英畝的農田在曾經遙不可及的美洲大陸被開墾。這是怎么發生的?這為什么會發生?這又能告訴我們貿易的什么本質呢?
那些曾強盛一時的貿易組織,如英國與荷蘭的東印度公司,率先在世界范圍內建立了歐洲的商業霸權。隨后的20世紀,壟斷者則是大型跨國公司。如今,這些大型貿易組織已成為西方世界,尤其是美國文化與經濟霸權的財富源泉。與此同時,它們也成為怨恨與敵對情緒的攻擊目標。這些現代跨國巨頭源自何方?當今由貿易引發的文化沖突、廣泛蔓延的反美情緒,是一種新現象嗎?
全世界對持續性的貿易流通與日俱增的依賴在為我們帶來繁榮的同時,也使得我們變得更為脆弱?;ヂ摼W的一次大規模停擺就可能導致國際經濟的一次災難。鑒于互聯網的廣泛使用的歷史并不長,這一點尤其令人驚嘆。
第一世界對于化石能源日益依賴,而這些能源大多進口自世界上最不穩定的幾個國家,其中相當一部分國家必須穿過扼守著波斯灣入口的一道窄窄的海峽才能進入。貿易史可以為我們提供什么航標,以引領我們穿過這些危險的海域?
總而言之,我們到底是如何從古絲綢之路與基尼扎文獻的世界發展到如今由現代貿易公司主導貿易的世界的呢?在古代世界,貿易是如此孤獨、昂貴,甚至充滿英雄主義,以至于只有回報率最高的奇珍異寶才會參與長途貿易。而如今,現代貿易公司讓我們能自由享受智利的紅酒、韓國的汽車與新西蘭的蘋果。
貿易促進國家穩定。在屋大維取得亞克興角的勝利后,羅馬帝國與東亞的商貿得以展開。這也為整個地中海與紅海區域的貿易路線帶來了長達近兩個世紀的相對和平。盡管羅馬在其鼎盛時期控制了整個貿易路線的1/3,但是它的影響力最遠也只輻射到印度的恒河流域。
雖然很少有商人獨自往來于印度與羅馬之間的漫長貿易路線,但是印度的諸多邦國與羅馬之間一直有頻繁的外交使節互訪。
兩地的貿易中,經久耐用并鐫刻著羅馬皇帝頭像的金幣和銀幣被直接用于交易,購買印度本地的貨物。這些當年被儲備起來的貨幣至今仍不時在印度南部被發掘出來,讓我們得以一窺2000年前的貿易模式。
這些錢幣包括了從奧古斯都到提比略統治期間發行的不同時期的羅馬貨幣,展示了兩地之間大宗商品貿易的頻繁與活力。在馬可· 奧勒留去世的公元180年之后,羅馬錢幣基本就不再出現在印度的儲備貿易貨幣中了。當羅馬帝國與漢帝國在公元200年相繼衰落后,東西方之間的貿易幾乎完全停滯。
這一時期的另一大商業進展來自能熟練利用西印度洋夏季西南季風的希臘水手。最初,希臘人利用季風是為了借此在遠離海岸的開闊海域航行,從而避免波斯帝國沿岸海盜的騷擾。
到了公元前110年左右,他們便開始嘗試利用夏季季風帶來的便利直接在藍水中航行,通過紅海的曼德海峽,向東穿過阿拉伯灣,抵達印度的最南端甚至更遠。整個航程只需要6個星期甚至更短的時間。雖然“阿拉伯灣信風”早已在印度與阿拉伯的水手之間廣為人知,但傳說它最早是由一位名叫西帕路斯的航海家發現并命名的。希臘人自發地迎著可能帶來滔天巨浪的可怕季風,直接穿過廣闊的印度洋,而非沿著數千英里的無盡海岸緩緩航行,是當時遠洋貿易得以擴展的主要原因。
托勒密王朝時期,埃及的希臘商人在冶金方面頗有建樹,他們能用鐵釘來固定船只。相比之下,早期阿拉伯與印度的船只只能用由椰子纖維編成的繩子來綁定船板,因此很容易在狂風巨浪中四分五裂。面臨夏季西南季風的捶打,用鐵釘來加固船身是至關重要的。直到19世紀,出現了飛剪船和蒸汽輪船,夏季的西南季風與冬季的東北季風的季節性交替仍主導著印度洋地區年度性貿易的節奏。
如果說人類挑戰大自然的本能欲望在海上貿易中得到了豐厚的回報,那么人類在陸地上挑戰自然的決定也得到了同樣的回報,那就是將步履緩慢、體積龐大、毫無防范能力的駱駝一次又一次地從被遺忘的邊緣拯救出來。駱駝在北美已經滅絕,在歐亞地區也已成為瀕危動物。
人們對駱駝的利用最早可追溯到6000年前,最初只是因為它的奶水。直到公元前1500年人們才開始利用駱駝的負載能力。如果當初沒能馴化駱駝,那么其后的跨越亞洲的絲綢貿易與跨越阿拉伯地區的香料貿易都是難以實現的。
鮮為人知的是,現代駱駝與馬的祖先最初起源于北美大陸,而后才通過白令海峽大陸橋遷徙到亞洲大陸。然而這也僅限于駝群或馬群,畢竟它們行動迅速,能夠在短短幾十年間,跨越千山萬水,克服艱難險阻,從北美大陸的心臟地帶遷徙到歐亞地區。同樣的遷徙,對于北美溫帶地區更為脆弱的植物物種而言,則顯得更為嚴峻。
1493年,克里斯托弗· 哥倫布的第二次遠洋航行改變了這一切,顛覆了新大陸與舊大陸的農業與經濟格局。哥倫布的17艘艦船就像來自伊比利亞半島的挪亞方舟,為新大陸帶來了1300名殖民者以及整個西方長年積累下來的農作物與馴化的家畜物種。
它們在新大陸的繁衍像草原上的野火一樣迅速,即便是最微小的農作物物種的交換都產生了巨大的經濟效益。這些農作物包括來自西半球的筍瓜、南瓜、木瓜、番石榴、牛油果、菠蘿和可可,來自歐洲的葡萄、咖啡,以及一系列果樹與堅果樹。
這一切都顯示,全球化并不是一個單一的事件或者一系列事件的集合,而是一個歷經很長時間緩慢發展的過程。
世界并不是在互聯網誕生的一夕之間就變“平坦”的,商貿也并不是20 世紀末突然在世界范圍內被大企業主導的。從有文字可考的歷史之初的奇珍異寶的貿易,到此后價格相對較低、體積較大、耐用性更低的商品的貿易,舊大陸各地的市場范圍得以不斷整合。
隨著第一批歐洲人遠洋航行到新大陸,全球市場一體化的過程得以加速。如今,體積龐大的集裝箱貨船、噴氣式飛機、互聯網以及日益全球化的供應與生產網絡,只是早已進行了5000年的全球化進程中最新進展而已。
要想理解當今急劇變革的全球貿易模式的今生,最好的辦法便是了解它的前世?,F代生活就像一條不斷上漲的貿易河流。我們如果想要了解它的水流與航向,就必須溯流而上到它的源頭,到達諸如迪爾蒙、坎貝等商業中心城市。
只有在那里,我們才能追溯到世界貿易的源頭,才能設想出世界貿易的前景。
本文節選自《偉大的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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